轩辕逸听到未婚妻三个字,眉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谢渊澜略略挑眉,一记眼刀刷刷飞了过去。
闻绝歌早已是修炼成精的人了,自然看得出这两个弟子之间似乎有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轩辕,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呵呵干笑两声,连眼刀都不用飞了,轩辕逸已经十分识相地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师父你想太多了。”
“是么?”闻绝歌淡淡一笑,看向谢渊澜的眼神多了一些别样的味道,“昨日老夫一个人出去玩,结果不小心看到你家大哥正从崔家姑娘的房间里出来。”
谢渊澜神色不动,只冷冷抬眼:“师父确定是从——房间——里出来么?”
闻绝歌微微一愣,捻了捻胡须,皱起了眉头。
他本是谢青挚友,当初谢青身为太傅对朝中多有牵制,却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照管谢渊澜。他是看在谢渊澜确实资质出众,再加上小时候的谢渊澜十分的有趣,才接手教她的。
这几年来,他教轩辕的时间居多,那个小子脸皮很厚,扛揍扛摔的,很对他的胃口。
无论是早些时候,还是在平凉军中,他对谢冕的接触都不算多,凡事也是对事不对人。
就那日看到的人来说,确实是谢冕没错。
谢渊澜低着头,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我知道了。”
闻绝歌闻言,眉头反而皱的更深:“小谢,你——”
“无论怎样,我都是相信冕哥的。”谢渊澜静静笑了笑,“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这一个至亲而已。所以,任何人想要伤害他,我都不会允许。”
轩辕逸看了看她的神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就算掩饰得再好,师父毕竟是她亲近的长辈,眉宇间总能见到那若有若无的委屈。
“好了,不说这个了。”闻绝歌也察觉到气氛太过于凝重,摆了摆手,“小谢,你那个名帖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谢家的子弟流落在外罢了。”谢渊澜有些厌倦,心不在焉道。
“这事朕也听说了,”轩辕逸也是微微皱眉,“不过坊间流传,那孩子是小谢你的。”
“噗——”闻绝歌一口茶直直喷了出来,略略转头,“小谢,你在名帖中说那孩子有五岁了吧?为师怎么不知道,你十二岁时有流连烟花之地的嗜好?”
轩辕逸也是眉眼一弯,心中暗暗道:“师父,就算是小谢有那嗜好,也不可能有个亲生子流落在外好不好?”
“由此可见,坊间的人民想象力十分丰富。”谢渊澜倒是十分镇定,手抖也不抖,“是谢苏的孩子。二房长支的嫡孙,说起来,也够资格入主本家。”
闻绝歌抚了抚胸口,才慢慢道:“其实为师的意思是,小谢你还年轻,这下任家主的继承人,实在不用那么早就确定下来。万一日后你有了本家的嫡子,又是一番波折。”
“师父,如今的形势恐怕由不得我考虑那么久远,”谢渊澜放下茶杯,一脸淡然,“崔婉之事,我不能拒绝。也不会允许本家还有别的嫡子。”
闻绝歌愣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小谢,人活一世,难免自私。你何必——”
“师父安知弟子不是自私?”谢渊澜静静反问,“不管从崔婉房中出来的那个人是谁,这事崔家绝不可能家丑外扬。如果那人真是谢冕,这哑巴亏谢家便是吃了也无妨。”
轩辕逸向来不喜这些人心算计,听了半晌,倒也听明白了些,皱了眉头问道:“小谢,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谢渊澜愣了一下,略一沉思,才慢慢道:“崔婉只是颗棋子罢了。”
“嗯?此话何意?”
“崔家已经齐王联姻。若是齐王无意天下,那么崔婉是不是嫁进谢家便不是大的问题。但是若是齐王想要这天下,崔婉便是个好棋子。”谢渊澜淡淡解释。
闻绝歌拈着胡须,接口道:“若是照小谢这么说,崔婉这次来平京的目的其实本就是谢冕吧?”
轩辕逸恍然。谢冕不仅仅是奉天朝的兵马大元帅,更是谢氏本家的长子。
七世家中,长幼有序是一贯的规矩。而谢青当年去世也并没有言明家主之位是传给谢渊澜的,因此只要谢冕对谢氏家主的位子感兴趣,那么谢渊澜就不一定还能坐得稳。
“所以说,崔婉之事,若是在寻常时候,必定不会外扬。但是如今……”轩辕逸犹豫了一下,才接了下去,“朕召谢冕来问问吧?”
“皇上,不必了。”谢渊澜摇了摇头,静静道,“冕哥他其实一向并不喜欢崔婉,若这事真是他做的,那么定是有什么蹊跷。若是问了,要他怎么说呢?”
“那要怎么样?”轩辕逸在原地转了两圈,神色间有点烦躁,“这件事若是被当众提起,你要怎么应付。无论你怎么说,对谢家都是不利的吧?”
“皇上放心,臣自有解决之道。”谢渊澜并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那一日,请皇上也去做个见证吧。”
轩辕逸愣了愣,半晌,才点头道:“这是自然。”
闻绝歌看了看谢渊澜,又看了看轩辕逸,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大弟子脸皮虽然厚了点,但是比起小弟子的得寸进尺真是差得远啊。
轻轻咳嗽一声,闻绝歌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到内侍在门口放低了声音道:“皇上,秦大人带着御医在门外求见。”
御医?轩辕逸皱了皱眉,这秦如晦搞什么鬼,朕明明好得很。
才一犹豫,就听那内侍续道:“秦大人说,是请来看谢大人的。”
轩辕逸看了谢渊澜一眼,挥了挥手:“宣。”
“是,皇上。”内侍应了一声,“秦大人,方御医请。”
谢渊澜在屋内两道灼热的视线下,嘴角狠狠抽了抽——方珏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御医之一——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任何御医。
方珏与秦如晦才一脚踏进御书房,谢渊澜已经能感觉到屋内的温度狠狠降了下来。
简单地行了礼之后,方珏黑着一张脸站到了谢渊澜身前:“小谢,又见面了。”
谢渊澜干笑了两声,在众人眼神的逼迫下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口气见不觉多了些谄媚的感觉:“那个,方神医——”
“别叫在下神医!”方珏的手搭在谢渊澜的晚上,狠狠道,“你这人,就是来专门来砸神医招牌的吧?”
他抬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少年:“哼,当年骆师姐不过是见了你一面,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找药呢。”
谢渊澜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她当初中毒,确实是全靠骆冰华才勉强保住命,但是先天不足的缺陷,却让中毒之后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痊愈。而不久之后,谢冕出走,谢卿猝然长逝,对她来说,更是近乎致命的打击。
谢青大葬之后,她便大病一场,几乎撑不过去。骆冰华无奈,只得传书刚刚出师的师弟,自己外出去寻找药材炼丹。
只不过,方珏跟骆冰华自是不同的,对于病人来说,他严谨到近乎严苛。
因此很多时候,能找寻常的医师,谢渊澜绝不想麻烦方珏。
方珏把了把脉,直起身的时候,眼中已是冰雪一片。
谢渊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
“呼,”方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秦如晦道,“秦大人,请随我来。”
说完,他漫不经心对轩辕逸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
秦如晦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也微微行了一礼,追了过去:“方御医——”
方珏大步走着,直到走出了御书房才长长出了口气:“好险,差一点点,我就忍不住要掐死那小鬼了。”
“什么?”秦如晦挑了挑眉,沉声道。
“秦大人,听在下一句,不要靠近小谢。”方珏沉默了一下,才静静笑道,“那个孩子,带着不祥的魔力。”
“啊?”秦如晦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