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脱困
有人沉沦幻梦，也有人清醒于世。
当东君迷惑在幻术当中分不清真假的时候，幻境外的凤姬正与阑而殊死搏斗。
依然是那座价值连城的府邸，依然是那群美艳妖娆的舞姬，只是此时此刻，那群风情万种的美丽女子已化身成了冰冷无情的杀手，团团围住打得难分难解的凤姬与阑而。
“啪。”受了阑而一掌的凤姬重重摔在了东君的身旁，咳出一片血红，皱眉转头看向东君，只见他依然伏在桌上昏迷不醒，嘴角却含着笑意。凤姬心中又急又恼，用力踢向东君，吼道：“混蛋快醒醒！要睡也别挑这个时候啊，混蛋日神！”
阑而看向凤姬，笑得阴冷：“不愧是赤狐凤族啊，看来我低估了你破解幻术的能力，不过……日神东君好像很满意我送给他的幻境，一直不愿醒来呢。凤姬，凭你的实力，你有把握带着他一起离开欢乐城吗？还是放弃挣扎，乖乖送上你的火狐之心吧，或许我还可以放过东君一马。”
凤姬抹去唇边的血渍，赤红的瞳仁瞪向阑而，道：“做梦！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的鬼话吗？火狐之心你要，日神东君的修为难道你会白白放过？成王败寇，打了再说。”不等说完，凤姬红色的身影便从地上跃起，再次冲向了阑而……
而正身在幻境中的东君，此时正和“明镜”并肩坐在银河之畔，互诉衷肠。
白衣丽人轻靠在东君温暖的怀抱中听着他的侃侃而谈，而东君汲取着佳人身上的淡淡莲香，笑意盈盈。
“你还记得那次我趁你睡着在你脸上画的乌龟吗？就是后来被你用法术变活的那只，我可一直养着他呢。”东君说到高兴处低头去看佳人神色，“明镜”回望他，脸上漾开淡笑，轻道“记得。”
东君愣愣地看着那似有似无的微笑，他清楚自己的心会因为这样的笑容而悸动满足，但是却总也想不出这张脸上出现一只恶作剧的乌龟的模样，为什么呢？
“明镜，我……”东君刚想开口说什么，脑中却突然炸响一声充满怒气的“混蛋”，思绪在那一刹那豁然清明，包围自己的重重迷雾也在这个时候散开，一个倔强的红色身影在脑海中愈加清晰：沙砾中她难得低泣的脆弱；晨光中她笑如春风的温柔；圣坛上她缥缈坚强的身影；夕阳下两人并肩漫步的恬静……
再次细细打量怀中的女子，虽然是同样的面目，但那样淡漠疏离的神色怎么可能属于她？她是在沙漠中燃烧绽放的烟火，炽烈且倔强，红色的眼瞳里是永远不甘的坚持和责任！而眼前的女子，虽有凤姬的面目，明镜的气息，但她既不是红衣如火的她，也不是白衣胜莲的她，只是一场南柯迷梦！
“东，你怎么了？”怀里的女子见东君久久不语，关切问道。
东君低头一笑，再次抬头时，漆黑如墨的眼中已充满昔日的自信，看一眼女子，平淡道：“我该走了。”
女子似是不解东君突然的转变，突然紧紧抱住东君，眼泪婆娑，呜咽道：“东，你在说什么？不要离开我，不要……”
听到耳边嘤嘤的啜泣声，东君承认他的心里不免泛起怜惜，但他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中了幻术，意志便不会再被随意混淆动摇。拉开抱着自己的女子，看着挂满泪痕的、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东君却莞尔一笑，似是自言自语般道：“她们都不会这样哭的。明镜一向淡漠凉薄，无情无欲，她连死在我怀里的时候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凤姬……她哭过，在她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但清醒时的她不会哭，即使面对生死抉择，她都可以毫不犹豫选择伤害自己，这样的她又怎么会随意流泪？而我……也该去找她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幻术怎样才能解开，但东君还是选择了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背后的女子却仍不放弃，硬拉着东君的手，央求道：“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我就能陪你一辈子；但若你出去，你能和她白头共守吗？”
依旧是那样温软的声音，依旧是那对赤红的眼瞳，说的话语却犹如末世的审判一样令人绝望。东君一愣，迈开的步伐止步不前，虽是幻象，但女子的话说得的确没有错，现实中的他和她，结局从开始便已经注定，即使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呵……”自嘲一笑，东君回眸，原本自信的黑眸此时却满是痛苦与不舍：“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去找她的，我们的终点……还没有到。”
白衣女子的影像开始逐渐透明，身边的银河星粒也开始混沌模糊，东君知道幻术已经破解，自己很快就会清醒，可是要自己亲眼看着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在眼前消失，东君就觉得没来由地害怕，害怕有一天，即使在现实中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轻轻阖上眼睑不去目睹那张脸庞的消失，却发觉一滴清泪无声划过脸颊。
……
再次醒来的东君已回到了现实中的大厅，红、黄两个身影依然在舞娘的包围中纠斗，但从凤姬的面色看来，似乎应付得颇为勉强。
东君抿唇，实在不解这个阑而究竟何方神圣？它不仅能够制造困住天神的幻境，连千年赤狐凤姬都不是他的对手！实在匪夷所思，难道……
东君拍案而起，越过舞姬的包围落入两人的战圈，黑袍金边，乌丝翻飞，丰神俊朗。
东君的加入霎时改变了战局，日神毕竟天界上神，法力高强，出手不凡；而凤姬的身手也因为东君的清醒而少了后顾之忧，变得狠厉干脆。黑袍红衣的两人配合默契，攻防得宜，几招下来阑而便已招架不住，招呼一直观战的舞姬一起加入战局。
自知凭自己的力量实在无法对抗东君和凤姬联手，待舞姬将东君和凤姬纠缠住后，受伤的阑而边打边退，企图趁机逃跑。
然而时刻注意阑而动向的日神又怎会放过对手任何细微的变化？见阑而自以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到了大厅门口的时候，东君一个飞身跃到阑而背后，一把扭过他的肩膀，念一个诀，金光流散，一声长长的惨叫响彻城池，阑而被扭住的肩膀在法力的作用下开始华为粉末，簌簌落下，风化自肩膀向身体蔓延，一点一滴，清晰可见。阑而瞪大无力的双目亲眼见证着自己化为尘埃的每分每秒，八字胡须在无法合拢的嘴上颤抖不已，干哑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直到阑而那张挂满不可置信的脸也一同化为粉末堆积在地之后，原本泛着金碧辉煌的欢乐城里突然弥漫起缕缕白雾，如丝如烟，朦胧模糊。
也不知多了多久，似有冷风吹过，白雾开始消散，视线恢复清明。而当东君和凤姬再见这座片刻之前还奢华喧嚣的城市之时，无不震撼讶异！
目光所见只有断壁残垣的痕迹突兀于沙漠的表面，森森白骨鳞次栉比地散落在方圆百里，阴寒鬼气缭绕四周，阵阵冷风渗人皮骨，恐怖堪比修罗地狱！
“世间本多苦难，何来一生欢愉？所有一切不过绮梦一场，梦醒之后仍旧是残酷现实。”凤姬的声音在东君背后淡漠响起，转而又是一阵艰涩苦笑：“世人……实在……太过天真……”
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出尘，只是这“天真”二字，却不知说的是世人还是她自己。东君回头看一眼面无血色的红衣女子，突然觉得心里压抑难抒，感慨良多。难道这世间之事真的大多镜花水月，美好永远只存在于梦像幻境之中？
深吸一口气，东君不去理会遮蔽在心头的阴霾，捡起地上一颗流转着七彩光华的珠子，这是阑而化成粉末后留下的东西，体积不大，一掌盈握。
掂了掂手里的七彩圆珠，东君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猜测得不错，阑而的幻术之所以能够骗过自己，全都是因为现在自己手中的这个天界圣物，而凤姬不敌阑而的缘故也都是它。只是东君没有想到，阑而的这个圣物竟会是它——“绮梦”。
七彩圆珠的名字本就叫“绮梦”，一直都是安放在天庭的圣物，只是前些年听说仙童看管不利，导致“绮梦”失窃。而它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旖旎的名字，不仅因为它的强大力量所制造的幻境真假不辨，还因为它可以以血炼魂，起死回生，能神人所不能。
多数天人只知道“绮梦”的第一个作用，故而大多把它当成锦上添花的玩物，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另一个用途，而东君也是在寻找复活明镜的方法时意外得知的。只可惜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绮梦”已经失窃，而明镜的肉身也已被他冰封于瑶仙洞中，无血可炼。
东君收起“绮梦”，有些无奈也有些讽刺地苦笑，现在让他得到这颗珠子又有什么用呢？它既无法让明镜复活，也无法阻止他与凤姬必然的结果，真的只是一颗锦上添花的玩物罢了。
回头寻找那个红衣女子，却见鲜亮的红色躺在节节白骨中间，诡异却妖娆。东君急忙跑过去查看，才发现凤姬受了严重的内伤，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应该是刚才与阑而单打独斗时受的伤吧，看一眼怀抱里的女子，东君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交手后的事情，她也是如此这般倒在沙漠之中，而自己也是这样将她带到了山岗上的石洞。只是……
时光流转，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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