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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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好端端的,刘涛的妈胡巧娥在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

那天,胡巧娥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一跤摔倒在屋门的外边。因为毫无防备,这一跤跌得她半天爬不起来。

胡巧娥是个很迷信的人,无缘无故地跌了这一跤,心中立刻起了疑心。她顾不得腰酸腿痛,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土,赶忙到屋里去上香祷告。

她给前来串门的长喜妈说:“碰见地煞星了,怕是动了土。地煞星是个恶煞,专门在背后祸害人……它就站在门里边,趁人出门的时候收拾人……只是眼前稍稍打了一个马虎眼,身子便不由得往门外边栽去,感觉就像被人在背上猛地推了一把,想站也站不稳了。就是地煞星在暗算,如果不是反应快,用手撑了一把,只怕这一跤就摔死了……”

因为心中有鬼,那天胡巧娥上香的时候手抖得十分厉害,不是将香烛碰翻了,就是将黄香折断了,情形竟真有点像大难临头的样子。

胡巧娥上过了香,磕过了头,心中安然了许多。因为这一跤跌得实在太结实,胡巧娥的胸腔里隐隐作痛,弄得她很不自在,吃过午饭,她便向队长请了病假。队长见她脸色蜡黄,确实像生了病的样子,就给她准了假。

一切都像事先安排的一样,各种奇怪的事情接连出现。胡巧娥蹲在家里,原想好好养养病,但接连出现的怪事弄得她不得安心。她先是听见门外有人叫她去开门,她挣扎着去开门迎客,却不见来人的一点踪影;她刚刚上炕准备睡觉,却听见柜子上噼噼啪啪地爆响;再后来,刮来了一阵旋风,竟然把她家厨房屋顶上的一个烟囱给吹翻了……

胡巧娥被这一切怪事吓得丢了魂,忙不迭地的上香磕头、烧纸念经,浑身的疼痛也被吓得不知去向。

胡巧娥一个人在家里折腾了一个下午,但是最终也没有折腾出什么眉目来。她无计可施,只好打扫干净屋子,自我安慰了一番,洗净头脸,准备去给上学的孩子们做晚饭。

正当胡巧娥准备给孩子们做饭时,屋里突然变得一片昏暗。还没等胡巧娥弄清是怎么回事情,巨大的暴风便号叫着扑进了村庄。

像是沉重的战车滚过大地,大地在微微颤抖,像是世界的末日来临,黑暗的幕布遮住了晴朗的天空。似乎只是一眨眼之间,屋里屋外便弥漫了沙尘,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胡巧娥一阵慌乱,只觉得天似乎要塌下来了。她说:“起黑风了……”

对于这样的黑风,生活在沙漠边缘上的人并不陌生,只是像今天这样凶猛的黑风,大家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们都以为天要塌了。胡巧娥停下手中的活计,等待黑风的风头过去。按照以往的经验,她知道黑风初来的时候风头都很猛,因为风力太猛,所以狂风会把地面上的沙土草屑裹卷到空中,飞扬在空中的沙土草屑遮挡住了太阳的光辉,所以会弄得天地一片昏暗。不过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不久,风头过去,天便会大亮。风头过后,尽管也还刮风,但风力却会明显变小。风一小,天便放晴了。

胡巧娥等了好一会,却不见天空亮起来。她有点奇怪,就摸索着找到油灯点上。灯一点着,屋里有了一些光明,但这却是一种叫人恐怖的光明——昏黄、幽暗、阴沉、灰冷……这样的灯光映照在屋里的事物上,使得它们发出了暗紫的血色,使人感到莫名地恐慌。

胡巧娥不敢到外去去探望,外边一片黑暗,狂风裹挟着沙石尘土在黑暗中肆虐,凄厉的怒号像野狼在嚎哭。狂风摇撼着房屋,房屋在狂风中颤抖。

胡巧娥害怕起来,她怕狂风会掀翻她的房屋,她怕沙漠中干活的男人被狂风卷走,她更怕放学回来的小儿子刘阳和女儿银环被狂风卷跑。

胡巧娥已经顾不得继续上香,赶紧跪倒在供桌前祈祷:“老天爷开恩,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能让他们出事!千万不能让狂风卷走他们!他们没有罪过!他们是好人,他们……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暴风刮了半个小时,天空中又降下了瓢泼大雨。狂怒的暴风被大雨浇洗一番,才让它的发昏的头脑清醒了下来,熄灭了它的焦躁的怒火,减弱了它的淫威。

大风稍微减弱了一些,胡巧娥便等不住了,她找了一件破旧的雨衣披在身上,一头冲进了暴风雨中,急忙前去迎接她的两个孩子——暴风到来的时候,正是学生们放学的时候,孩子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恶劣的天气,没有抵御暴风雨的能力,她怕孩子们被狂暴的黑风卷走。

胡巧娥冲进暴风雨中,发现有好些人也往学校里奔跑。

半路上,他们找到了躲避在沟崖下的一些孩子,经过仔细清点,发现刘涛的妹妹银环和郭福林的小姑娘花花没跟这些学生在一起,大家顿时紧张起来了。

胡巧娥急忙追问儿子刘阳,刘阳只说放学的时候一起离开了学校,后来她们因为一路抓玩石子,便跟他们分开了。再后来起了暴风,急忙寻找,但已经来不及了。

听了刘阳的话,胡巧娥更加紧张起来,她赶紧跟大家商量了几句,让两个大人护送着孩子们回家,其余的人便连忙顺路寻找。

找不到孩子,大家都十分焦急,心想: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孩子们,事情恐怕就有了麻烦,按眼前的情况看,这样的暴雨再下一阵,各沟各河就要发洪水了,孩子们小,不知道躲避危险,如果躲藏在河湾沟崖之下,一旦发起洪水来,可就性命难保。

胡巧娥一想到这一天中发生的许多凶兆,又想到孩子们的可怕处境,焦急得简直要发疯。她一边哭喊,一边发疯的四处搜索,精神几乎要彻底崩溃。

乡亲们也万分着急,拼着性命四处寻找。尽管他们找遍了孩子们可能藏身的地方,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

被黑风卷走了两个孩子,全队的人都发了慌,大家顾不得风狂雨猛,全部出动找人。但是无论大家怎么努力,这两个孩子就像被鹰隼抓走了似的,连个踪迹也没有留下。第二天接着寻找,也还迟迟没有音讯。

仅仅只是一场暴风雨,两个鲜活的娃娃便不见了踪影,胡巧娥急得抓了菜刀要自杀寻死,高香玉和赵楠妈极力劝解,精心照看,生怕这人一时发急,干出极端的事情。

宋队长好言相劝,叫她不要着急,他说:“一点事情也没有,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怎么能断言孩子们已经死了?或许是顺风跑了,如果卷到哪个队里,必然有好心人收留,你用不着着急,孩子们都是懂事了的,收留的人自然会把他们送来。”

胡巧娥听了队长的话,心中升起了希望。赵楠妈劝她吃点东西,她这才披散着头发吃了一些汤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胡巧娥一滴水未进,极度的恐慌和悲伤以使她忘记了饥渴。她被高香玉几个扶着喝了两口汤水,又呜呜咽咽地哭喊起来:“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死了……”

大家又是一阵劝慰,告诉她队长已经派了所有的人顺着风刮过的地方去找,相信今天迟早一定能够找到。蔡医生也赶来了,生怕这个人不吃不喝身体虚脱,给她输上了盐水。为了能叫她休息休息,又在盐水里加了些安定针剂,结果输了不到十分钟盐水,胡巧娥便酣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