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刘庄队的社员们经过一番争吵,终于确定好了分地的办法,再三征求大家的意见,直到都不再有意见,才开始按商量好的办法分起地来。
刘会计和马文魁熟悉账路上的事,他两个被大家推举出来算账。两个人倒也不做推辞,互相商量着对账路上的事情做了分工,一个打算盘,一个记账簿。老队长宋仁和新队长郭云则被大家公推为公平人,由新老两代队长亲自验尺把关,给大家划分土地。
分完水地,再分旱地。
宋刘庄的旱地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能够耕种的旱地,这种旱地遇到雨水多的年份,人们可以适时抢种一些庄稼,以便增加收入;另一种旱地却是不能耕种的,充其量也只是放牧的草场而已。过去,这些地并不被人们重视,但是现在却不同了,黄河水马上就要引进来了,过不了多久,这些地照样可以变成摇钱树,谁拥有这些土地,谁就能得到利益,人们对此清清楚楚。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但是就有些人“看不见”这些土地的好处,反而认为没必要在那些“破地”上动脑筋。
“这样的破地,其实也真的没啥用处,只要精心种好了水地,便什么都有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务弄那些破沙滩呢?没啥好分的,分了也没多少意思……”
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没有必要在这些土地上动脑筋呢?不是,完全不是,其实真正在这些土地上动脑筋的,正是这些家伙!他们想,土地分掉了,生产队也不存在了,以后就都成了互不相干的单干户,要想再占队里的便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如何在队里最后占一次便宜呢?经过一番细心地打量,他们把眼睛盯在了队里的这些沙滩地上,认为只要这些沙滩地不分到各家各户的手里去,日后才能够得到一些好处。于是,他们在暗地里“对好了鬼”,开始竭力散布起这些沙滩地的坏话来,故意放风说这些地没什么用处,根本没有承包的必要。有些人不明白其中的真相,也附和着说这些地的坏话,主张随便将那些地划划算了,不必要认真计较。有人甚至找理由说天气越来越干旱了,这些地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耕种了,分与不分,其实真的也没有一点意思。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犯糊涂,村里也还有头脑清楚的人。他们说:黄河水就要过来了,黄河水一过来,这些地立马就变成上好的水浇地。只要有水,谁说这些旱地不长庄稼?他们说这些地也是很有希望的,应该将这些地也分掉。
这样的说法,让暗中捣鬼的人十分懊恼,他们以为农户们已经将这些地的前景看清楚了,所以不免有些失望。但是他们不甘心就这样罢休,又找出其他理由来愚弄人:“黄河水也不是随便就能到处乱浇的,那得用钱买来才能浇地。用拿钱买来的水浇灌那些破沙滩,谁是这样的傻瓜?”
这些话说得果然厉害,他们这么一说,那些认为只要有了黄河水,就能把旱地变成水浇地的人也变得糊涂起来了,渐渐地,也对那些旱地失掉了信心。而那些投机分子却得了意,在别人不经意间,将那些沙滩地暗暗地记在了自己的名下。
土地分完,又分牛羊、房屋和农具。一切都按事先制订的方法办,不出半月时间,集体的公有财产,就都变成了个人家的私有财产。
土地一分完,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生产队已经完蛋了,他们得靠自己的力气过日子!有些人难过起来,他们想:一个红红火火的大家庭,就这样给解散了,以后的日子里相互间就都没有了多大关系,心中不禁产生了被赶出家门来的凄凉感觉。因为心中难受,人们没有了开始时的好心情,个个都像蒙了冤似的,逮着什么事情都想发火,结果在分牛羊分农具这些并不怎么重要的东西时,反而发生了许多争争吵吵的事情。这种争吵,一直延续到扒掉了生产队的办公室,分掉了集体的最后一根柴草之后,才慢慢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