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局长安排常青,让张克直接电话联系。
张克接到常青安排,正从附近农村排查回来。张克不知何事,即刻打去电话,余局长悄声道:“请到瑞丽酒店洗心斋来,千万保密,只你一人知晓。”张克换了便装,小心来到瑞丽酒店洗心斋。余局长已经点了菜肴,静心等待。张克第一次与市局领导接触,未免拘谨一点。余局长宽心道:“来来来,边吃边谈。”说着给张克敬个酒。然后故意问道:“不知张队长最近忙些什么工作?”张克道:“有个盗窃婴儿的案子,正在摸查。”余局长道:“进展怎样啊?”张克道:“大海捞针,杳无音信。”余局长“噢”一声道:“有没有信心破案?”张克道:“那还用说,听说高层都下人来。”余局长道:“那明天张队长就和余局长一个办案组吧!”张克道:“常局不是说要帮余局买几块玉吗?”余局长笑道:“那是我在骗他,真实就是要破偷窃婴儿案。”说着,余局长从衣袋里掏出“麒麟送子”的绘制图,道:“这就是婴儿被窃时,衣袋里装的玉麒麟模样。”余局长又按夏月婕所述,描述了“麒麟送子”的大小与特征。张克道:“难道是为盗玉,盗了婴儿?就像为了偷钱,一同偷了钱包。”余局长道:“准确来讲,不是这样,因为没人知道婴儿有玉。”余局长明白,张克这样推问的目的。如果是为盗玉,就以盗宝者作为破案切入点。如果是为偷盗婴儿,就以人贩子作为破案切入点。张克一听,是盗了婴儿,才发现婴儿有玉。欣喜道:“这就好办了,如果是盗了婴儿,才发现婴儿有玉,那么重点在于婴儿,而不在乎玉的有无。所以,玉肯定不会离开多远,找玉相对容易许多。既然找玉容易,那么以玉找人,也就不很难办了。如果单纯为了盗玉,重点在玉,那可就难办了,这玉绝对的难找……”张克忘乎所以地推断着,仿佛旁若无人。张克所说,正是余局长所想,拍桌道:“要的就是重点在于婴儿。”
余局长又向张克了解珠宝玉行情况。张克道:“过去,定宁共有珠宝玉器商行四十二家,这两年新开七家,合并三家,现有四十六家。”余局长道:“明天我就扮为购玉人,张队长就将我引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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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余局长扮做大款模样,由张克领着,到得一家玉行——珠玑轩。珠玑轩老板闫乙。闫乙见了张克,热情道:“张队长也不时常走走,和弟兄们喝杯茶,成心要将弟兄们忘了。”张克向闫乙介绍道:“好友杨老板,想买几块好玉,抽出空子先来看看。”余局长一旁应和道:“是是是。”张克又道:“也不在乎价钱多少,只要东西看上。”闫乙加亮展柜灯光,让余局长与张克观赏。余局长真是开了眼界了,各色珠宝美玉,琳琅满目。古香古色者有之,晶莹剔透者有之,自然天成者有之,鬼斧神工者有之,足有七八千件之多。余局长装模作样地把玩观赏,一会对着灯光,一会敲击听声,只是一言不发。因为余局长对玉,也是狗屁不通,生怕露了馅儿。余局长看完叹气摇头,以示无一看中。闫乙又打开精品展柜,让余局长挑选。余局长看后还是没有中意的。难道这么多件,连一件中意的都没有?闫乙急了,拿出所有上乘,让余局长再行挑选。都是大件,余局长知道没有所求,微微扫过一眼,再不多看。张克知道余局长意思,有意向闫乙道:“闫老板是否再有收藏,拿出让杨老板挑选。”闫乙道:“确实小家寒碜,见笑见笑,今天总算遇见高人了。”张克道:“虽没选上中意东西,能够认识也是缘分。”闫乙道:“是是是,太抱歉了!要不张队带朋友到前面紫檀阁瞧瞧,看看是否选上中意之物?”张克道:“那好,我们再去转转。”张克带余局长出门,闫乙喊道:“张队——晚上兄弟做东,喝上两杯!”张克应允道:“没问题。”仅仅一个不大的珠玑轩,就查看了整整一个上午。
下午,当然是去紫檀阁。紫檀阁老板周来子,他那店面,要比珠玑轩大出许多,珠玉更加丰繁,足有一万五千多件。直到晚上打烊,余局长还未看完。周来子道:“张队,这样吧,明天接着再看,我们先喝几杯去。”张克道:“不用了,早上已经答应珠玑轩闫老板了。”周来子道:“那就将闫老板叫来,一同欢聚更好。”张克道:“那也好。”于是打电话叫来闫乙,一同欢聚。
余局长以为要到哪个小餐馆去,原是聚祥酒店,一个档次不低的地方。余局长不知,这些搞珠玉金银的,哪一个还没几百万,上千万的资财。那酒菜的档次更是不低,余局长有些难当。张克使个眼色,既来之则安之,美美吃喝一顿,才是正着。
回到家中,余局长估算着:四十六家啊,多么艰巨的任务!平均每天两家,也得二十多天,何时才能完成呀!余局长念着扬子的名字,想起扬子饱含期盼的泪光。于是咬咬牙,告诫自己:老余啊老余,千万不得马虎,非得一件件地经过。不为别的,就为一个名叫扬子的姑娘!
余局长一家家,一件件地苦寻着,不放过每一方相像者。
渐渐往后,别人都在疲软,都在松懈,唯独余局长,不敢丝毫疏忽。因为他怕,他怕每天深夜,亲友们打来电话,询问案件进展。特别扬子,哀声悲怜,声声欲绝,让他心碎。
二十二天过去,最后还剩两家了,“麒麟送子”出现的希望,渐显渺茫。余局长终于难以面对逐步缩小的机率,有意增加血溶酒精,麻醉自己,模糊大脑意识。余局长多么希望,再有四十六家玉店,能够继续开展工作啊!
早上,余局长与张克又行查完一店,正是美尔珠宝店多年的死对头,三鑫金玉商行。结果也和其他各店一样,根本不见所谓“麒麟送子”的踪影。至此,余局长几乎没有勇气查完最后一店。近来,余局长虽然跟着张克,天天泡于玉行老板,有酒有肉。然而,并非余局长本意,只因迫于无奈而同流。今天,余局长却是一反常态,主动要求张克寻找饭局。张克毫不难为,顺水就让三鑫金玉商行老板方在舟坐东。
席间,方在舟依然不忘败坏美尔珠宝店老板魏子渊。说魏子渊见财起意,惟利是图;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专门克扣店员工资,大肆收购盗抢珠玉。张克只是一旁圆活,顺其自然。余局长也是不管同行相倾,一醉方休,直到子夜。
早晨,余局长起床,依然天旋地转,醉伤难当。张克见到余局长,道:“最后还剩一家,余局长身体难受,今天再就别去了,明天再说。估计结果与前四十五家也没二致。”余局长道:“头都磕了,作揖何难?就是今天死了,也得要去,非得善始善终不可。”最后所剩这家,正是美尔珠宝店。按理,张克本该最先来到美尔珠宝店,因为张克最熟这儿,且与老板魏子渊关系最好。可是前段时间,张克在美尔珠宝店给妻了买款手镯,到现在还未结账,总觉不好意思,难以面对魏子渊。今天见着余局长醉伤难当,便有放弃的思想。既然余局长执意要去,张克当然非得硬着头皮,去见魏子渊。只是不巧,张克今天身上也没多余带钱,更是难堪。
到了美尔珠宝店,魏子渊一见张克他们,开门见山,便道:“我就预感张队最近要来结账,这不果真大驾光临。”一句说得张克脸上红白交替,愧色难当。
早就说过,魏子渊就是这样,小家小器,视财如命,缺乏男子汉气概。不知受了石言尘多少调教捉弄,还是本性难改,长进不大。
张克支引话题道:“账当然要结,今天先给魏老板介绍个大买主。”余局长插话道:“不知多少账目,我替张队暂且结了。”魏子渊毫不结舌,一口报道:“一千一百三十二元整。”你说,魏子渊这个堂堂珠玉老板,就连零头二元钱也是这样不舍。余局长道:“那好,我结你一千一百五十元吧。”魏子渊毫不推辞,全部笑纳了。
魏子渊得了欠账,喜上眉梢,这才征求介绍,相互认识。
魏子渊听说是个大买主,拿出尽有,让余局长挑选。余局长总算有了经验,大件一略而过,只看中小件。即便是中小件,也不下八千多件。余局长挺起精神,细心查看。整整一天时间,快到了打烊,还剩最后一件时,余局长的希望终于破灭了。像这件用红布包着的,足有一千多件。打开一件不是,打开一件不是,余局长已经适应了,形成了惯性,知道也会不是。
这个魏子渊,虽然五大三粗却是个精细之人,但凡值钱的小件,均用红布包裹着,以防碰撞。余局长简直没有勇气去解开,还是魏子渊不放过最后一线买卖的希望,亲手解开了。我的妈呀!不解不得了,一解了不得。千呼万唤始出来,正是那方“麒麟送子”啊!余局长、张克二人顿时目光呆滞,惊得要犯脑溢血。余局长压住惊喜,道:“既然挑了一天,就随便要了这件吧,不然让魏老板见笑。”说着接过“麒麟送子”,问道:“不知这件魏老板多少要价?”魏子渊道:“这可是件和田羊脂玉,是我祖传物什,本来要价十二万元。既然张队引见,咱就一口叫定九万元,杨老板也就别还价了。”我的妈呀,这样值钱!其实,九万元,魏子渊确实没有高要,那“麒麟送子”确实珍贵,当值那多。余局长道:“哎呀,拿钱不够,还求魏老板陪同,一起去取一趟。”
张克打个出租车,魏子渊随同而去。张克让司机左转右拐,到了市公安局院内。魏子渊知道张克在公安局工作,也不甚怕。到得余局长办公室,余局长一拍桌子道:“魏老板,请说吧,哪儿来的。”魏子渊吓了一跳,侧目望着张克,道:“张队,这却为何?”张克道:“这位杨老板,就是咱们市公安局余局长。说吧,那玉何来?”魏子渊辩道:“确系我家祖传物什。”余局长与张克轮番讯问,魏子渊就是坚执祖传物什,毫不改口。双方就这样抗?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魏子渊急着要去照料珠宝店,谎称道:“不信,我有证人。让我打个电话叫来,你们细问。”
魏子渊叫来的不是别人,却是石言尘。刚开始,余局长很是纳闷,石言尘怎会证明“麒麟送子”就是魏子渊祖传物什,难道东西相仿,搞错了?
魏子渊蛮以为石言尘与张克要好,这来定帮自己说话,蒙混过关。不曾想到,石言尘看了“麒麟送子”,心中大喜,问道:“魏老板,哪来的,请说吧?”魏子渊使个眼色,道:“石大哥,你忘了,这是我家的祖传物什,你是见过的。”石言尘又好气又好笑,因为再没别人可像石言尘一样深识此物。石言尘道:“是啊,我是见过。”挥拳就给魏子渊脸面一击,接着又是一下。打得魏子渊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石言尘又行拉起,撕住衣领,骂道:“刚刚得到一个多月,哪儿来的祖传物什?是你爷爷祖传的,还是你奶奶祖传的?自欺欺人,真有你的!”魏子渊一听,连时间都知道,看来真的赖不过去,捂着脸面道:“既然石大哥要我说,那我就说吧。”
余局长打个电话,将魏子渊交于刑侦大队审讯。这才装作不认识石言尘的样子,道:“谢谢这位朋友诚实,打扰了,请回吧!”然后,拍着张克肩膀道:“张队长,我们该休息了。”
刑侦大队不消两个小时,已经审讯清楚:四月二十九日,上午十一时许,两个吸毒女,一个外号落雪花,一个外号臭板鸭。来到美尔珠宝店,说是有方玉要卖。魏子渊让二人拿出瞧瞧。二人将玉拿出,魏子渊一看,精雕“麒麟送子”,绝好的和田羊脂玉,喜道:“要卖多少钱。”臭板鸭道:“既然我们要卖,当然已经打问好了价钱。如果魏老板给的合适,我们就卖了。”其实,落雪花、臭板鸭二人根本没有打问过玉价,也不懂玉之好歹,只是恐怕被骗,给魏子渊虚演一着而己。魏子渊一想也对,这样上乘好玉,不打问好了怎么能行?试探道:“三万元吧。”没想到臭板鸭二人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了。魏子渊当然行家里手,觉得大有利润,至少可以净赚六七万元之多,立即付款成交。臭板鸭、落雪花二人走后,魏子渊再三赏玩,然后红布包裹,收藏起来,等待买家,伺机出售。可是直至今日事发,魏子渊再也没见过落雪花、臭板鸭二人。
公安立即撒网,警官明察,特情暗访,全面搜捕二人。可是偌大城市,几乎连个老鼠洞都搜查了,就是不见二人。警方第一判断,二人肯定带着婴儿去卖钱。落雪花、臭板鸭,人人见了均知吸毒,晓得外号,但是没人知晓真实姓名。急里忙里,连个上网通缉也不能办到,只得干急,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