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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扬子更是有目的地勤去美尔珠宝店。珠宝店老板魏子渊看见扬子喜欢光临,也是顺其自然,不多理会。因为他知道,像这样漂亮的姑娘,肯定还会有位大人物在其背后,光凭她的颈上那款项链就可见得。最好还是不要引火烧身,自寻麻烦。不过像她这样的人物,经常光顾也是好事,可以增加店中人气,尤其那款项链,便像一块招牌,夺人眼目。
扬子颈上,那款“银河之光”,别人或许不识,魏子渊却是不同,他是搞珠宝的,岂能瞒过他的眼睛?那款项链,现在价款至起码也在十五万元以上。像这样贵重的物品,有谁可以戴得起呢?又有谁敢随随便便往出戴呢?也只有她能戴得起,敢戴出来。这不明摆着,在她身后有位非常厉害的人物吗?这个魏子渊,真是把问题想的太深太复杂了!事实上,扬子根本不知道“银河之光”可值十五万元。
扬子与凌萍儿关系要好了,有时也受凌萍儿之邀,去她家吃顿本地风味的饭菜。扬子觉得凌萍儿家非常洁净,可是经济并不宽裕。扬子才知道魏老板每月仅给凌萍儿支付三百元的工资,家中很是拮据。
后来,扬子知道,那天南苑酒店三年店庆,凌萍儿带她去认识朋友,行礼五十元钱,因为是她和凌萍儿两人。依照习惯水平,像凌萍儿行二十元礼金就足够了,只有像石言尘、魏子渊这样的人物才行五十元大礼。扬子喉咙哽咽了好长时间,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扬子苦笑:月婕妈妈为自己争取了一百多万元,或许自己也算一个百万富女,可现在自己只能是个有钱的穷人,无钱的百万富女,无力救助他人。扬子想到自己西安时的工资及春节的压岁钱,还有近八千元,干脆以学做风味饭菜名义,请凌萍姐到家里来,改善几顿,另外买些什么礼品之类的给她,以作补偿。
扬子筹划已好,邀请凌萍儿,凌萍儿爽快答应,去扬子那里教做风味饭菜。这一去,却是勾起好多回忆,生出好多故事,件件曲折动人。
这天下午,李安又去职场。扬子知道凌萍儿下班要来,没敢出门,等待凌萍儿教她做种名叫莲花盖顶的特色饭食。
凌萍儿如约而至。净了手脸,进入厨房,叫扬子过来边帮边学:先倒油少许于锅,小火待油烧热,置入熟肉片,翻炒至干黄。然后放入大切土豆条,猛火攻炒,至半成熟。快速加入调味作料,炒出香味。再倒开水,淹没土豆条一分为好,盖锅慢焖。九成熟时,向土豆条上盘层面条,绕为造形,多是莲花开状,简便迅捷。再向其上,撒些葱花香菜之类,盖锅焖至饭熟即可。因面条覆于其上,绕为莲花造型而得名。其下菜类,可荤可素,其上面种,可粗可细,富于变化,依照各人口味嗜好,不一而论。
扬子又做几道好菜,显然太多,不能用完。凌萍儿提议:电话叫叶云冰过来,一同享用。
叶云冰过来,三人一顿猛吃,莲花盖顶几乎全让扬子一人吃了。刚刚吃罢,正要好好说会话儿,南苑酒店打来电话,说酒店财务马小兰老公喝酒闹事,砸了酒店,还打伤了马小兰,要叶云冰马上过去处理。叶云冰不知发生何事,匆匆告别,去了南苑酒店。
扬子才有闲暇,领着凌萍儿转一下家里各个房间。到一小间卧室,扬子说道:“小床不大常用,桌子却是天天要用的。”凌萍儿一看,两本什么书放于其上,也没有过多兴趣细瞧。可是桌上一页花边白纸,煞是熟悉。确切一点,凌萍儿煞是熟悉的却是纸上短文,那篇《月光情人》。比短文更加熟悉的,则是它的作者石言尘。
凌萍儿故意问道:“这篇短文可是扬子妹妹写的?”扬子摇摇头,道:“不是的,是在城西那方草地边的丛林里捡的。前些日子,天气尚暖,草树还绿。吃了晚饭,无所事事。一天傍晚,独自一人随便走去,不知不觉,走得远了。到了城西山脚,忽然发现,一块草地,甚是僻静,是个散步观月盛处,又是多去几回。有一回,穿过丛林,见地上零落一纸,捡起一看,是篇短文,非常精美。拿了回来,慢慢欣赏。”
2
一篇《月光情人》,又让凌萍儿勾起许多美好的回忆,幕幕往事,梦幻般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凌萍儿本为针织厂职工,一年多前,凌萍儿所在针织厂倒闭,凌萍儿不幸下岗。本就拮据的家庭,又遭雪霜。凌萍儿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现实,心绪烦躁不堪。像扬子一样,也是一天傍晚,也是漫无目的地走去,也是发现了那芳草地与丛林。凌萍儿静静散步其上,顿觉心境平如湖水,心态平似?木,一切烦恼就此忘却脑后。每天傍晚,凌萍儿多趋于此,放飞心绪。然而,凌萍儿每来草地,早有一人,漫步其上。或观月,或吟咏,悠然自得。凌萍儿疑心,难道他也下岗?好似不像。那他为什么也是时来放飞心绪?大概也有难以诉说的苦衷吧!管他是什么呢,天各一方,他赏他的月,我散我的步。
时间长了,凌萍儿觉得那人并无恶意,似乎很有气质,很有修养。有时散步,那人间或不来,凌萍儿顿觉,缺少什么似的。心想:如果能够结识于他,或许可以诉说一下心中的苦闷。不过,恐怕自己过于卑微,难以结识。
曾经一月,那人突然不来散步。凌萍儿一连去了十多天,也不见那人再来散步。其实,凌萍儿真是有意去等他,可是,再也没等到他来散步。那人不来,凌萍儿便也无心再去草地了。另外,凌萍儿应聘到一家珠宝店去打工,少有闲暇时间出去悠闲漫步。
过了一月,那人又来草地。他也很想看见凌萍儿,简直是怀着一种期盼的心情。然而,期待多日,亦是未果。不过,他很坚信,凌萍儿必将会来。
一日傍晚,天光尚亮,圆月已经皎洁升起。凌萍儿果踏一缕清风,来于草地。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又在草地散步。那人看见凌萍儿走来,热情相邀,凌萍儿走过去。那人问道:“怎么不来散步了?”凌萍儿反问道:“怎么不来散步了?这正是我要问的。”那人答道:“去了西安,结果生病,休养了几日。”凌萍儿道:“难怪脸色煞白,没有血丝。”交谈中,凌萍儿知道那人名叫石言尘,是个公职人员,大自己七岁。那人也是探知凌萍儿新近下岗,刚刚应聘到美尔珠宝店去打工。
石言尘道:“美尔珠宝店?我太熟悉,老板魏子渊是我的好朋友。今后如果有事,就打个招呼。”
此后,两人时来草地,倾心交谈。石言尘也多去美尔珠宝店,看望凌萍儿。
美尔珠宝店生意不错,老板魏子渊,是石言尘要好朋友,对石言尘敬重至甚,无有二心。石言尘常来美尔珠宝店,魏子渊自然非常高兴,他知道开这行的,非得结交几个像石言尘这样的实力人物,生意才能安宁。石言尘却对魏子渊很是调侃,经常取笑魏子渊对待店员刻薄。尤其近来,他对凌萍儿的刻薄。对于石言尘所做,凌萍儿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个姓石的真是有点来头,把个刁滑的魏老板,挖苦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把这个姓石的大哥叫声爹才罢。
石言尘偶尔得知,凌萍儿家境很窘,家里经常是顿浆水面,一缸浆水,不到十天,就得新做。她每天上班九个小时,魏老板仅发三百元工资,甚至夹张假钞给她。稍不留神,凌萍儿工资中有了假钞,就得等着魏老板高兴了,兜着圈子,再求老板调换。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这不又来了,魏老板又给凌萍儿一张“壹佰圆”,以假当真。凌萍儿无奈,求石言尘帮忙。石言尘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张得了。”凌萍儿原想石言尘一定有办法,没想到他也如此懦弱,坚持不换了。石言尘说:“这张算我给你的,下午我到美尔珠宝店,你当着魏老板的面,给我那张假钞便是了。”凌萍儿哪敢要石言尘的钱,更何况“壹佰圆”对她来说是一个大数字。石言尘的真诚,让凌萍儿感激地收下了。凌萍儿有了百元外财,心里盘算着,怎样把自己打扮一下了。因为这钱,是可以不交家里的。
下午,石言尘有意到美尔珠宝店以零换整,说是要给别人去还钱,零钱小器不整。凌萍儿心突突地给了石言尘那张假“壹佰圆”。石言尘拿在手中抖了抖,让魏老板瞧瞧是咋回事?魏子渊躲开石言尘目光,涨红着脸给凌萍儿使个眼色。石言尘不待凌萍儿反应,大声问凌萍儿:“咋回事?”凌萍儿急了,无可回旋地道:“这是我们老板给我发的工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贼心虚,魏子渊丢脸之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赶忙掏出一沓钱,塞到石言尘手里,道:“大哥,你替小弟重发,该死的假币,真是防不胜防呀!”石言尘将计就计,把那沓钱全部给了凌萍儿,风趣道:“以后替你们老板防着点!”
之后,凌萍儿偷偷点了一下,整整两仟元。于是心中寝食难安,又求石言尘退给魏老板。石言尘道:“拿着,没事,你们老板钱多的是。以后,他会对你好的!”
第二天,魏老板果然很难为地给凌萍儿赔了不是,求凌萍儿原谅。凌萍儿要把钱退给魏老板,魏老板双手推辞,说道:“就算石大哥送你的,完了买部手机,有事也好联系。另外,每月加你五十元工资,作为话费。”凌萍儿乐得差点跳了起来,从心眼佩服石言尘的心计。
魏子渊为啥硬要刁难凌萍儿?其实这个大胡子,早就有意于他的这个女店员了,绕着弯子让凌萍儿来求他,好等时机得到她。当然,这只是魏子渊一厢情愿罢了。凌萍儿对魏子渊根本没有一丝儿的好感,别看这个来于农村的女子,其追求与品位不是魏子渊所能想像的。魏子渊自以为买了好,哪里知道凌萍儿感激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石言尘。魏子渊更不知道他的石大哥,又让自己丢丑了。
凌萍儿真的买了一款手机。且将自己穿戴一番,白蝶衫,黑燕裙,高网靴。清纯靓丽,婀娜多姿。魏子渊惊恐万分,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急切地问凌萍儿:“是不是傍上大款了?要离开美尔珠宝店了?”凌萍儿笑道:“哪能啊?穿了不足百元的衣服,就把魏老板吓成这样了!”魏子渊直愣着眼晴,好一阵才发出声来:“乖乖,你可是美尔珠宝店第一大宝贝……”
美尔珠宝店其他两个店员,雁儿高和肖月,看见凌萍儿如此变样,可羡慕死了,嫉妒得很——这个凌萍儿真是深藏不露,稍微收拾一下,就会这样夺目,看来也该学学她了,不然魏老板会把美差全留给她了。她俩放下高档衣服,清一色地模仿着凌萍儿。无奈服饰的效果是和气质相配的,不适合自己的就会弄巧成拙。
周围各店流传着:美尔珠宝店魏老板给店员统一配发服饰了,纷纷来看。当然,只是凌萍儿一人占尽了风头。其实,别人来看都是闲的,并不重要,凌萍儿最希望来看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石言尘。只要他能看一眼,凌萍儿就心满意足了。
美尔珠宝店隔壁天人琴行卢老板卢森宇也来赏美,他的目光刺得凌萍儿脸烧,她不敢正视面前这位绝色帅哥。卢老板虽然帅气,却是心术不正之徒。他的目光淫邪至极,也是开始垂涎凌萍儿了。不过他的心计要比魏子渊高多了,企图更隐蔽,更能达到非分目的。当然此乃后话,且莫心急。
雁儿高和肖月自觉无趣,便嚷魏老板道:“我们自己花钱买了服饰,给美尔珠宝店赚足了人气,老板也应为我们负责呀!”魏子渊心里正热着,觉得也有道理,更想为了凌萍儿,只好给三人每人“壹佰”。凌萍儿的“壹佰”,私下又还给了魏老板。贫而不贪,爱财有度,魏子渊更喜凌萍儿了。魏子渊心里的那个滋味,不可言语,不知怎样才能更好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当然,凌萍儿的禀性,是仔细惯了的,譬如用餐巾纸把手机包着,生怕磨坏了;再如是用透明胶将靴尖粘着,生怕碰破了。大概这些,均因贫生。凌萍儿如此,也让石言尘更为怜惜。石言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决心要让凌萍儿宽裕起来。一切的一切,当然只有凌萍儿最是深有体会。
直到上月,凌萍儿还与石言尘相约草地。石言尘从怀中掏出一页花边纸笺,凌萍儿一看,上面打印一篇短文。石言尘说道:“专门为妹妹而写,我读你听。”于是,深情读起那篇《月光情人》:
我城西隅,小有绿地。葳蕤百草,氤氲花香。长恨春归,胜日寻芳,不失一方好地。独自于此,把酒问天,醉眠芳草,融于自然,是我至爱。
仲夏初朔,轻云微月。蒙蒙胧胧,泻于其上,静若处子。夏虫夜鸣,悠悠长长。恰似玉女吹箫,如泣如诉。这是哪家文豪的百草园,为何无人倾听蟋蟀弹琴?竟成我之独有!
月辉清丽,美不胜收。终有一日,你亦钟爱这方草地,辄来踏青观月。人生偶遇,缘来随缘。试问何家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你的到来,并未踏破琼瑶,明月婵娟依然。你我天各一方,思己所想,唱己所歌……
常来久处,我暗视你的背影:窈窈窕窕,柳腰花态;轻轻盈盈,凌波微步。你有月光的气质,更有月光的皎洁。我心驿动,有意相邀,共叙人生。你说:“早已有心,亦想邀请,只是不曾相识,难以启齿”。同是天涯,何必曾识?
你温文尔雅,却不拘言笑。于是,多少惆怅失意,都在这里感慨抒怀;多少明月旧事,都在这里追忆宣泄。渺渺大千,芸芸众生,多少梦魂与君同。
渐渐地,我因你而来。原来你成此地,最为旖旎的景致。没有什么能够像你,更能成为我的理由,我的灵感。你是我的素材,我的情感。我打开心扉,将你放飞成一篇美文。洋洋洒洒,文情切切。我读与你,让你倾听。
从此,每当皓月升空,真盼斯人。我便趋于草地,静心等待你的到来,等待你温情的答案。我心明白,这就是思念。愿天下有情人,飞越红尘永相随!
秋来暑往,韶光易逝。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最是念念情愫,只能托于冷月。与影对慰,暗自相问:可来否?我独于此。
丹桂有知,明月传情。是夜,你终向草地,细播心声:
曾几何时,你亦因情幽怨,泪洒春风独自愁。暗恨无有知己,有情难诉,满怀憔悴有谁知?空使娇颜,随风凋零。可怜一枝春色,飘而为苴。
曾几何时,你似一叶寄身红尘的浮萍,在风雨中寻觅着,灵犀一点的知己。茫茫人海,匆匆过客。如今憔悴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不知有情人在何方?
今宵,你有意与我。冰心一片,拟将红粉付朱颜。万千心事,如若秋风细雨,绵绵无绝。声声低语,倾诉着青春的失意;丝丝叹息,追问着命运的多舛;怯怯娇羞,透视着如花的美誉;盈盈泪粉,闪现着平生的感动。
你又心疑,我将负心。随风飘转,见异思迁,眼前情景终为梦断。空使一腔痴情,付与流水。难酬明月,难赋深情。
难得玉人心下事,无由不感情怀。愿生命为舟,毕生呵护,这叶漂泊红尘浮萍,亦无风雨亦无愁!
正是良辰美景,明月共此时。你我心心相印,素手相携,联袂情怀。你那柳絮般飘飞无尽的叹息,你那桃花般香销玉殒的泪痕,都在这溶溶月色中消隐。你忘却了世俗的风刀霜剑。你将真情,定格为不朽的诗章与记忆。
是年中秋,你我手植小槐于草地,隽刻“月光”其上,以为怀(槐)念。多年过去,必将亭亭似盖。随风摇曳,婀娜多姿,像你立于草地,沐浴月光。
愿天下皆能惜情,念我赤诚,切莫攀折我树,容其永生。足以使我,称谢天下。古往今来,儿女私情,人皆如是,切莫笑我多情,容羞于我。足以使我,祝愿天下。
一夕恋情,百年佳话。为君相赠《红豆曲》,今生不负相思意。风物有情,明月可鉴。
语已多,情未了。
但愿,西隅草地,馨香依旧人依旧,月光依旧情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