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至真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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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自甘沉沦(1)

1

临近过年,石言尘勉强出院,回家休养,渐渐恢复身体。可是血伤易疗,心伤难医,石言尘一直因情所伤,困于心痛。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元宵节未过,石言尘就将凌萍儿约来,重提旧事,道:“妹妹,看你将大哥气成这样,差点丢了性命。大哥说了,不管怎样,大哥都能容你。大哥只是希望,妹妹能在大哥点破之前,坦陈自己,争取主动。”凌萍儿还是那句:“大哥千万莫起疑心,妹妹怎敢违背大哥”。至此,石言尘彻底绝望了:没想到凌萍儿这样心硬,背着牛头不认赃,依然欺瞒于我,辜我拳拳赤诚之心。

其实,凌萍儿何尝不想一吐为快,道明自己的过错,早日轻松?并非她的心硬,而是她太想以纯洁的姿态去占据石言尘的心了。她太怕石言尘鄙夷自己,她太怕石言尘抛弃自己,她太怕辜负石言尘,她太怕伤害石言尘了。然而一切都晚了,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她只有心存侥幸,守住最后防线,极力掩饰自己。因为,凌萍儿依然以为,石言尘还没掌握实情,仅仅怀疑而已。

其实,凌萍儿的痛心不亚于石言尘,她恨己不争,鬼迷心窍,犯了弥天大错。都怪自己心软,而不是心硬。正应那句“男人心软一世穷,女人心软裤腰松”啊!如果凌萍儿果真心硬,那就好了,就不是今天这样了。凌萍儿不仅痛心石言尘痛不欲生,更加痛心自己鬼迷心窍。早知石言尘痛彻膏肓,宁愿自己百死,也不愿意石言尘一痛。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过年时间,扬子知道石言尘养病,不能出门。另外,李安也在家中,不便约来石言尘,与其单独会面。因此,不管心中多么想念,也只能瞅着机会,偷偷打去电话,问候一下而已。

扬子急耐,有首《何得见兮》,极具古风:

思君心切,夜不寐兮。痛君心伤,食无味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妹断愁肠,何得见兮?

正月十七傍晚,天已发黑。扬子下班回家,开车经过槐荫大道,无意发现,歪歪斜斜,有人躺于路边。扬子心中生疑,似乎有股不可名状的魔力,牵制自己,迫使动了从未有过的悯怜之心。于是,将车开近,定睛细看,扬子差点惊厥。你道此人是谁?正是扬子时时挂念,难舍难分,爱怜至深的石言尘石大哥。扬子哭腔下车,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何事。只见石言尘冻得僵死,酒气醺天,呕吐之物,粘糊浑身。扬子哭喊着摇摇石言尘,石言尘了无反应。扬子赶快取来擦车毛巾,浑身擦拭,可是污物已经冻附衣服,几乎不能擦下。扬子欲扶石言尘上车,可是石言尘烂醉,扬子柔弱,哪能扶动?只得将车开到石言尘身边,打开车门,像挪死猪般地将石言尘塞于车内。扬子心中痛道:“大哥啊大哥,大病未愈,这却何苦啊!”

扬子有首《怨痛吟》,以发怨痛:

沉云压晚,残冰逼寒。枯槐肃杀缄无言。憎恶先前美景角色,冷眼旁观。无视《槐花》文君,任其僵冻路边。

呕物染地,酒气醺天。玉女痛彻魂欲断。悯怜大病未愈人物,珠泪如线。有道《红颜》诗友,随她愁苦胸间。

扬子抹泪开车,却不知去向何方?只得边哭边开,漫无目标地满城乱转。约摸一个小时,李安打电话来催,扬子道:“商城有事,刚刚完毕,马上就来。”扬子无奈,只得给徐汉打个电话,道明情况。徐汉赶快叫来郗夕与个名叫蒋六军的,路边等待,让扬子开车来接。徐汉见了扬子,知道伤心哭过,道:“扬子妹妹暂且回家,石大哥交于我们。暂近登记宾馆住下,等酒醒了再说。请放心吧!你的石大哥也是我的石大哥。”扬子将车就近开至金花宾馆,千万拜托徐汉,然后难过地道声谢谢,开车离去了。

扬子有首《难去》,以发痛怀:

雁离三返,狼且犹顾。况乎人也!不怕朋知,不惧友晓,不怯人见笑,此君正是我心焦。非为目不忍,是为柔肠绞。

徐汉几人登间宾馆客房,守护其旁,直到第二天下午,石言尘酒醒。

石言尘为何如此狼狈?原是情人节,正是元宵节前天,石言尘与凌萍儿分别之后,只觉得万念俱灰,痛不欲生。连续三天,都是醉生梦死,自我麻木,自我折磨。哪知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啊!今天,幸亏遇到扬子,不然肯定冻为僵尸。

2

扬子回到家中,依然眼泪汪汪,根本无法掩饰心情。李安哄哄扬子,让她情绪稳定,然后问起缘由,扬子说了路边所遇。李安道:“姐姐想问妹妹,到底与那姓石的何种关系?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告诉姐姐了。”扬子道:“姐姐以为呢?”李安道:“反正非常特殊,是不是妹妹的……情人?”扬子道:“倒是妹妹梦寐以求,就是石大哥不肯,总是将妹妹当做女儿。”李安道:“为什么?”扬子道:“因为他大妹妹十六七岁。”李安一听,惊道:“我的妈哟!赶快拉倒吧!”扬子道:“岂能拉倒,妹妹早已不能离开于他。”李安疑惑道:“难道妹妹已经许他……”扬子道:“倒是妹妹非常渴望,可是他很恼火,甚至还打了妹妹一次。”李安不解地问道:“为何那样不舍于他?”扬子激昂道:“给妹妹输血的是他,教妹妹开车的是他,要妹妹学习的是他,让妹妹工作的是他,救妹妹性命的是他……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前年元旦,妹妹与他结为生死兄妹!”李安疑问道:“妹妹不是在西安输的血吗?”扬子道:“巧就巧在这里。”接着,扬子便将如何输血、如何认识、如何结拜以及所有交往,一一告诉李安。直将李安听得身临其境,感慨万千!嚷着扬子介绍认识石言尘,扬子当然满口答应。

可是,事情发生急剧变化,总有将近一年时间,扬子不能介绍李安认识。

为何?自从那天石言尘醉卧街头,被扬子救后。石言尘依然天天酗酒,烂醉如泥,判若两人。扬子毫不明白,石言尘到底中了什么妖邪!

有天,石言尘电话叫扬子来接自己。扬子知道石言尘又喝醉了,赶快驱车过去。果不其然,石言尘喝得颠三倒四,摇摇晃晃,扬子气得大发雷霆。石言尘嬉皮笑脸,装疯卖傻,丝毫不管扬子生气,道:“好妹妹,就让大哥今天喝个痛快,以后再也不喝了。”扬子道:“那好,大哥不是天天以妹妹父亲自称吗?妹妹相信大哥。”石言尘道:“妹妹就将车开到前面那个‘哇噻’酒吧去,大哥再少少喝一点吧。”扬子从未来过这个“哇噻”酒吧,心想只要自己跟着,石言尘也不会出事。停好车,扶石言尘进了酒吧。穿过一个狭长巷道,又下一段楼梯,仿佛到了地下室。穿过两门,扬子这才发现“哇噻”酒吧音乐震耳欲聋,浓烟喷鼻发窒;激光纵横四射,彩灯闪烁交错;狐男狗女,疯狂摇摆。石言尘点了两瓶啤酒,服务生立刻送上,即刻结账,普通的小瓶啤酒,每瓶八十元。扬子惊道:“这么贵?”石言尘道:“没啥,人生几何,对酒当歌。”说着拿起酒瓶,示意扬子碰瓶,然后一口饮尽,喊一声:“妹妹,上!”于是腆着肚子融入舞池,随乐蹦起迪斯科。扬子气得脸色发青,没想到石言尘竟来这种场合,也将手中啤酒一饮而尽。扬子足足等了二十分钟,音乐才停。扬子压住怒火,要石言尘回去,没想到石言尘执拗不肯,又点两瓶啤酒。这时,一个头发烫染得犹如野兽的服务生上台,主持道:“大家渴望已久的精彩演艺,现在开始,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盛请我们的——艳艳小姐——”震耳的音乐再行响起,一位高大丰满,衣着暴露的小姐,上了中央舞台,跳起淫猥挑衅的舞蹈。所有的狐男狗女,手拿黑色塑料罐,随着节奏在桌面上扣响,狂热劲头,不亚氢弹爆炸。石言尘也是一样,而且时时发出刺耳尖叫。随着一股奶烟喷射而来,那舞蹈小姐脱去胸衣,两只乳房坚挺高耸,而且作着各种下流诱惑的姿势。哗然声中,那舞蹈小姐又一件件脱去短裙和裤衩,好似故意制造渐入佳境的悬感。更甚者,那舞蹈小姐将啤酒吸入下身,然后猛烈喷出,射了好远……

扬子气极,转身就给石言尘几记耳光,甩手而去。扬子出了“哇噻”酒吧,将车一阵狂奔,向着凤凰山顶驶去。扬子失望至极,长时间鸣响喇叭,好一顿痛哭,而且边哭边打自己耳光,直到嘴角流血。

扬子嗟叹,有首《多情成恋薄命嗟叹》,以和泪水:

人心复反,世情易变,莫让浮云遮盖眼。万悔当初错看。可心人物,原是随时沉沦,堕落自甘。凤凰山顶,失望极。多情成恋,薄命嗟叹。算算算。

扬子原以为过了今夜,石言尘定然收敛。谁知石言尘依然天马行空,我行我素,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天烂醉如泥。

3

就在四月将底,扬子商城工作忙得吃紧。石言尘电话叫来扬子,酒气喷人地道:“铁道技工服务部,新开一家游泳健身馆,正在试营,大哥想和妹妹去玩玩。”扬子生气道:“妹妹工作正忙,而且大哥醉酒,岂敢游泳?改日妹妹一定陪大哥玩好。”石言尘怒道:“我就知道,天下的女人没一个好的,全都带肉骷髅,杀人利刃。”扬子落泪道:“何必出此恶言?妹妹陪大哥去就是了。”扬子无奈,只得丢下工作,驱车陪石言尘去游泳健身馆。

去时,游泳馆内人也不多。石言尘高声大嗓,喝来老板,拍出八千元,道:“我包全场,我包全场!”扬子极力劝解,可是石言尘哪听扬子?执意老板从速办理。游泳馆老板姓齐,叫齐笑天。齐笑天见石言尘醉酒,不愿试营期间扫兴,便以醉汉闹事,一一劝退顾客,费用全免。石言尘让扬子换了泳装。扬子略作运动,下水试游。扬子生于水域之地,天生水性优良,加之几年未曾与水,真是如鱼得水,好似蛟龙。扬子整整游了两个小时,靠边上岸。石言尘道:“大哥喜欢妹妹游泳,接着游吧!”扬子又游十分钟,觉得精疲力竭,重新上岸。石言尘又要扬子下水,扬子执拗不过,不到三分钟,几乎没有上岸的力气。石言尘怒气冲冲地道:“妹妹不游,就让大哥来游。”说着猝不及防,和衣跳入水中。扬子不知石言尘不识水性,先是惊诧,接着便觉不妙,以内行人的眼光判定石言尘不识水性。扬子慌了手脚,跳入水中救护。扬子本已力乏,石言尘又本能地抱住扬子不放,根本无法施救,扬子奋力将石言尘头部猛撞池边硬体,使其昏晕,失去本能意识,再行推其上岸。扬子欲要上岸,为石言尘施行压水术,可是已经无力上岸,身体下沉。扬子心中一个闪念:完了——我杨姿儿曾经矫游长江也不在话下,今天倒要阴沟翻船了。待扬子一直沉入水底,用尽全身力气,单脚一蹬,身体蹿出水面,接着紧急舒展身体,仰面漂于水面,犹如一具漂浮的尸体。如是活水,此招行话便叫“随波逐流”。现是死水,权且称作“不死漂浮”也无大碍。十多分钟,老板齐笑天,才发现石言尘躺于岸边,口中汩汩泛水,扬子仿佛溺死水中。惊得哭天叫地,这还了得,刚刚试营,就已霉气,以后还有谁来?他哪像个齐笑天,绝对的齐哭天。齐笑天赶忙叫来施救人员,将扬子施救上岸。扬子倒无大碍,就是石言尘昏迷不醒。齐笑天长出一气,道:“啊呀呀,小姑娘,你吓死大哥了!”溺水施救,扬子内行,指点他人胸背助力,倒悬压水,人工呼吸,可是石言尘依然昏迷。扬子急道:“这是咋回事?”齐笑天道:“可能魂散水中,非得还魂不可。”扬子问道:“大哥快说,怎样还法?”齐笑天找一矿泉水瓶,装瓶游泳池水,道:“姑娘将这瓶水,交给小明寺慧能法师,他知道该怎么做。”扬子急忙换好衣服,麻烦几人帮忙,将石言尘扶于车上,向着小明寺而去。齐笑天巴不得让他们赶快离开,现在总算打发走了。

扬子有首《险些丧命》,有悟觑破:

若为贤明士,百死犹可值。若为该混孽,丧命也枉然。何啻品行败,本性还歹毒。自死无足惜,昧心良女陪。有事须镇静,无事须提防。幸亏好水性,才免此一劫。

扬子刚行半路,正巧碰见凌萍儿。扬子停车道:“石大哥刚才溺水,他们说要到小明寺还魂,凌萍姐赶快一起去吧!妹妹从未去过小明寺,也不知道怎么还魂。”凌萍儿上车,看见石言尘浑身湿漉,气若游丝,心疼得滚滚泪下,知道石言尘精神恍惚,全由自己所致。

不一会,就到了小明寺,扬子下车,手捧水瓶,冲向寺院。有一灰衣僧人迎面拦住,道:“女施主且慢,佛门乃清静之地。”扬子举起水瓶,急促道:“大师,还魂!”这时,有一老僧,红色袈裟,手捻念珠,慢步前来,念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扬子断定,此僧肯定慧能法师,于是绕开灰衣僧人,扑向前去。老僧单手一拜,道:“女施主且莫心急,上座细谈。”扬子的心,简直要飞出来了,却是干急无奈。老僧示意扬子品茶,扬子毫不拖延,一口饮尽。老僧道:“老僧慧能,女施主慢慢谈来。”扬子心中,犹如十万火急,三言两语,叙完溺水经过,以求慧能尽快施法还魂。慧能道:“阿弥陀佛!有悖常理,女施主能否告知溺者近来神情?”慧能此句,倒是问及扬子心坎,扬子哭诉着,便将石言尘年前大病吐血,尚未痊愈,突然酗酒自伤,精神颓废,一一诉说一通。慧能略显惊态,招呼门外众僧:“从速抬来。”扬子动若脱兔,先行奔向车旁,与凌萍儿随同四位灰衣僧人,将石言尘抬到慧能面前。慧能细细查看石言尘五官,成竹在胸,道:“难怪如此,原来此位难者,女魔附身,非须贴了金刚心咒,七日之内,斩杀女魔,才能平安无事。否则,必须一位女者陪伴,重去阴曹,转世轮回。”扬子犹似醍醐灌顶:难怪大哥先将妹妹耗尽体力,然后跳水自溺,原来就是要带妹妹去向阴曹,转世轮回!扬子愤然,厉声喊道:“斩杀女魔!”凌萍儿听了慧能所言,已经两股颤颤,浑身发抖,又听扬子厉喊,惊得轻轻“哎哟!”一声。因为凌萍儿对号入座,无疑自己就是附身石言尘的女魔。正所谓心中有鬼必自怯!凌萍儿所怯,并非怕死,死何足惜?百身莫赎,只要石言尘能好,平安无事。更何况还有扬子陪伴,可以欢乐而度,因为他们两人都是凌萍儿衷心希望能够幸福的人。凌萍儿所怯,就是担心让人知道:自己就是恩将仇报,迫害石言尘的罪魁祸首。

接着,慧能便要作法,扬子、凌萍儿只能回避到旁边厢房,可是两人通过窗格,点滴不漏地观看着正殿之前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