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给我不恨的理由一
伍辰光去外面打电话，在走廊上，突然听到病房传出打斗的声音。他急忙跑回去。
病房里，四个军人打扮的蒙面人与关萤打成一团。关萤右臂和左腿受了刀伤，渐落下风。伍辰光冲进去，一拳打翻其中一人，将关萤拉至身后保护。
那四人互看一眼，顺着窗户逃跑。
伍辰光冷静的拨通电话给万风。“万风，医院有个四个身份不明的人袭击小萤……”
“不用查了。”关萤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他们是谁。”
伍辰光一愣，匆匆说了几句，便断挂电话，走到门口喊医生。
关萤一瘸一拐的踱到床上，伸手摸口袋里的烟，才想起她的烟早就抽光了。她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那里。
幸而，关萤身上的刀伤不重，医生包扎好后便离开了。
“他们是什么人？”伍辰光担忧的问。
“原先是我的手下，现在……”关萤耸耸肩。“一个月前，他们兵变，把我这个头目除名了。”
伍辰光想起那一个月令人起疑的沉静，还有小万兄弟查出的那堆出境名单，一切都有了解答。“他们为什么杀你？”
“大概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反叛吧。他们怕我回去夺回大权，只能杀掉我。”
伍辰光坐在她身边。“小萤，回来吧，我们会保护你。”
关萤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
“小萤，你现在这个样子……”伍辰光突然收口，歉然的低下头。
关萤满不在乎的笑笑。“你不用担心啦，这点小事再搞不定，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许你胡说！”伍辰光激动的低吼。
关萤愣愣的看着他。他眼中尽是不容错辩的恐惧。关萤目光一柔，收起玩笑的态度。“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借五千人给我。”
伍辰光望着她，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等我夺回兵权，人就还你。”关萤轻轻叹道：“我想过了，仇恨这种东西，只会让人两败俱伤。其实，我根本忘不掉我们从前的情谊，我知道，你们无意伤我，只是被我逼迫，不得已才会反击。我若坚持下去，只会毁掉那些回忆……小伍，你们帮我这个忙，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小萤……”
“喂，我已经很大度的后退一步了，你和靳狂不是那么小气吧。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那帮跟着我的兄弟……”关萤委屈的瞅着他。“怎么说，我也算救过你们，帮我一次，就当补偿，这样也不行吗？”
伍辰光默然不语。
半晌，他说：“好。”
“不行。”靳狂断然拒绝。
伍辰光微蹙眉。
靳狂将桌上的资料推给他。“这是程昀搜集的情报，你自己看吧。”
伍辰光看了他一眼，拿起资料。
“一个月前，她的手下哗变，确有其事。但我们都认为，这件事发生的时机太巧了。”靳狂神色淡漠。“她的部队大约两万，而她只跟你要五千人，镇压反叛部队，这个数字显然不合理。”
“小萤说，只要她回去，一半以上的部下会站在她这边。”伍辰光放下资料，说出自己的看法。“我更相信她的领导力。”
靳狂赞同的点点头，但眼神却深沉的更加诡谲。“是，你还记得她的领导力。那就更应该记得，当年兵团中最忠心的部下，不是程昀的，不是我的，而是关萤的。”
伍辰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却不想向那个方向思考。
靳狂点起一支烟。“老伍，关萤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手下哗变，在每个兵团都有可能发生，但在关萤那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精明善谋，狡黠善变，还有女人那种不可思议的直觉……最重要的是，她心狠手辣。那样残忍的手法，想必你仍记忆犹新。我甚至相信，在那场变故之后，她给身边的每个人都下了毒，背叛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死。
他没有忘。从某种角度来看，小萤冷血的近乎绝情。不管她做的事多么残忍，她都能够笑的若无其事。她不重视的人，在她眼中，也许连一只蚂蚁都比不上。
“小萤只要求我们帮她一次……”伍辰光目露苦涩。“只要我们肯帮她，她就愿意放下仇恨……”
靳狂理解他的心情。老伍太重情，也太老实，他只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弱女子，却看不到这个女人心里的阴暗。“老伍，五千人，十倍于当年与她赴死的部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她在利用你的善良！”
“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伍辰光低吼一声。紧握的双拳，紧绷的肌里，在在显示他的激动。“狂，难道我们不该补偿……”
“抱歉。”靳狂冷冷的说：“我不能拿五千弟兄的性命开玩笑。”
伍辰光失望的看着他。靳狂难受的别过脸。
“我明白……”伍辰光黯然的离开。
伍辰光回到医院，关萤坐在医院的草坪上晒太阳。
一个黄色气球从她身边飘过，她伸手抓住。气球的主人哭着鼻子跑过来，关萤温柔的笑着把气球还给他。小主人向她鞠躬，却见她眼底浮现一簇邪恶的光芒。关萤摸摸他的脑袋，又摸摸他的脸颊，然后捏住他肥嘟嘟的腮，拉长，挤压……
小男孩大声哭起来。关萤左右看看，逃命似的跑掉了。
伍辰光莞尔。他走过去，说了几句道歉的话，那个孩子反过来捏了他一顿，才破涕为笑，牵着气球跑掉。
关萤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后，不高兴的说：“你的脸只有我能捏。”
“这么大了，还欺负小孩子。”伍辰光无奈的笑叹。
“这跟年纪大不大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欺负人，一天不欺负人，就浑身难受。”关萤得意的哼了哼。
伍辰光抱了抱她，不说话。
“你和靳狂谈的怎么样？”关萤乐得把身体的重量全交给他，舒舒服服的赖在他怀里。
伍辰光迟疑了一刻，才说：“小萤，你的身体不好……不如，让小万兄弟带兵去解决……”
关萤目光一厉，慢悠悠的从他怀中退出。盈然的眸中寒光凛凛，清冷中带着那么一份轻慢……这正是她愤怒时的神情。
“你不相信我？”关萤徐声问。
“不是。”伍辰光避开她的眼神。“我担心你的身体……”
“算了吧！”关萤厉声喝止他未说完的话语。“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早该知道你们……”她咬了咬唇，愤然跑掉。
“小萤！”伍辰光抢先一步拦住她。
“让开！”
“你听我说……”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关萤失声大喊。“你说过会来救我，你说过你会娶我！你救我了吗？你娶我了吗？你把我引到爆破中心，亲手按下引爆器！你要杀我！”
伍辰光难过的低下头。
“你答应过我的事，一件都没做到！”关萤深吸一口气。“伍辰光，我算看透了你……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我应该化成灰，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突然捂住胸口，费力的喘着粗气。
“小萤——”伍辰光抱起她。“你别激动，我帮你，我一定帮你！”
关萤泪眼朦胧的瞥他一眼，便合上了眼睛。
关萤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看看天色……关萤冷冷一笑。当一个人的内疚达到顶点时，会做出失去理性的判断。人心，是最有趣的玩具。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却不是伍辰光。
关萤熟悉来人的脚步，所以，她浅浅一笑，并未转头。
“你该满意了。”靳狂声线低沉，隐忍着怒意。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关萤低低的笑起来。
“老伍一个人去了你那里。”
“哎呀，他怎么那么蠢呢？一个人去能解决什么问题。”
靳狂哼笑。“这不是你一早算计好的吗？”
关萤缓缓转头，浅抿的唇弯起优美的弧度。“那么统领大人派了多少人去送死呢？”
“一千。”
关萤戏谑的吹了声口哨。“还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多。”
“除了我和傅恒，其他人都去了。”
关萤点点头，很是满意。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吗？”靳狂捺着性子询问。
“其实也没什么啦。”关萤笑了两声，才说：“我那儿是一大片湿地，不熟悉环境的人很容易迷路，若是不小心掉进沼泽，就是神仙也救不了……我还算仁慈吧，至少给他们留个全尸。”
靳狂阴恻恻的盯着她。“你不怕我杀你？”
关萤稀罕的瞅着他，漫不经心的笑道：“小狂，我知道你心狠无情，可以面不改变杀掉从前的同伴……呵呵，不过，我是怕死的人吗？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没什么想不开的，有那么多人陪我做伴，这辈子也算值了。”
靳狂眉毛微动，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关萤笑笑，悠然的接起电话。相比她的愉悦，靳狂的神色明显凝重了几分。
“靳哥，通讯中断，我搜索不到他们的位置。”傅恒冰冷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情绪。
想必关萤得到的消息与他相同。靳狂收线，复杂的看着她。“小萤。”
关萤很是意外，眨着纯真的瞳眸望着他。
“别人你可以不在乎，那么老伍呢？”靳狂语重心长的说：“他明知道是送死，还是为你去了，你难道一点也感动吗？”
“得了吧，什么为了我。”关萤嗤笑不止。“小伍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今天换了别人，他也会这么做。”
“你明知他重情重义，却还利用他的弱点！”靳狂愤然指责道：“小萤，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哈——”关萤讪笑，冷森森的盯着他。“我自私……你们是怎么活着逃出包围的？我要是自私……怎么会被炸弹炸的半死不活？这十几年，你们过的逍遥快乐，开公司，有了体面的身份，可是我呢？”
“身体的疼痛时刻提醒着我，曾经我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遗弃了我！”关萤咬牙切齿的诉说她的恨意。“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是怎么熬过这十年的，你们知道吗！”
靳狂默然。他无可辩驳。
关萤说到伤心处，不禁落下泪来。“你们没有找过我……我以为你们有难处，我静静的等，等了一天又一天，我盼着你们来找我……我对自己说，只要你们找到我，我就原谅你们……”
“可是，你们收留了万风、万云。我跑去看，看到那两个活泼野性的少年，与年少时的程昀和我，如出一辙……我那时才明白，你们彻彻底底把我忘了。你们有了新的伙伴，不需要我了。”
“小萤，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老伍和程昀为了你……”靳狂难过的说不下去。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含了几分哽咽。“他们完全变了……你成了我们生命中的禁区，谁都不敢碰触那道伤口……”
关萤轻蔑的笑笑。“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下床，整整衣服，朝门口走去。
靳狂垂在身侧的手臂，在她经过时，变出一把刀子，顶在她颈项一侧。靳狂淡淡的说：“放人。”
“不可能。”关萤毫无惧色。
“那就用你当人质交换。”
“嗯，这是个好主意。”关萤无所谓的笑笑。“不过，这点我早想到了。”她抽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号码，放到靳狂耳边。
靳狂听了电话里的声音，脸色顿时大变。
关萤收回手，笑眯眯的说：“我知道小嫂子有异性恐惧症，放心，看守的她的都是女人，我不会虐待她的。”
靳狂阴狠的盯着她，唇线紧抿。
“靳狂，男人都有个通病，就是太重义气。”关萤拍开他的手。“不要装了，你下不了手的。”
靳狂失笑。他们朝夕相处十余年，彼此了解。即使是现在，依然能感受到那份贴心知己的默契。
“我走啦，不用送了。要是他们大难不死，回头我还是会来找你麻烦的。”关萤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掉。
靳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问了一句话。“如果当年，被困于山上的人是老伍，你会怎么做？”
“还用说嘛，当然是……”关萤的声音陡然消失。
她停下，慢慢转身。
靳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关萤脸色微沉，疾步走向靳狂，在他未做出反应之前，撒下一把粉末。
靳狂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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