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口是心非
他想谈恋爱吗？挂上电话，梅宇风忍不住轻轻撇动唇角。
从繁忙的高中生活中解脱出来，似乎进入大学的学生都把恋爱这件事看的很重要，美其名曰修恋爱学分，连被学业压的抬不起头的妹妹都忍不住在闲暇之余心存梦幻，真是好笑。
有点傻傻的小石榴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难道她也春心荡漾了？
这可不好，如果被人拐走恋爱去，他可就无聊了。
恋爱这件事，大学四年根本就不在他的规划之内。学生时期的感情是单纯美好的，他不否认，但是毕业后的现实是更加残酷的，在学校里如胶似漆的情侣出社会后能有多少坚持到底的，虽然没有研究，但也想象得出几率有多低。
有的情侣甚至还没出校门就成为了陌路人，彼此之间即使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也免不了尴尬，三角四角恋的情形也屡见不鲜。有谈感情的时间，何不好好把握时机充实自己为未来做准备。
因为皮相及成绩的出色，暗地里有不少女孩对自己有意思，那又如何，他并无招惹人家的意图，没有回应的义务。
爱情对他来说是个谜，他不了解，目前也不渴望，时机到了总会遇见那个和他执手一生的人，不求多，一辈子只需那一个就够了。
目前这个人还未出现，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
为什么会去招惹石榴？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直到看到妹妹的笑容才真正了解，她有妹妹的感觉，亲切、逗趣，他想逗弄她，也想保护她，即使她有天生神力，即使她并不娇弱。
她是第一个让他感到迷惑的女孩子，也是第一个让他看见自己卑劣面的人，幸好他觉悟的不算晚，没有让她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傻姑娘，新年快乐，希望你永远天真可爱。
“二哥你在笑什么，好怪哦？”梅芯拿着一本书走到二哥面前，这道概率题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烦。
“小妹，过年这天只管放松，别写题了，小心变成书呆子。”拍拍梅芯的小脑袋，梅宇风掏出一颗巧克力递过去，满眼的疼爱之情。
“谢谢二哥，”打开包装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美妙的滋味让梅芯幸福地眯起双眼，“如果再把这道题写出来，我一定会是今晚最幸福的人。”
“……”
时光荏苒，一晃眼，三年时光已匆匆而过，校园里风景如昔，不同的是当年的小菜鸟已成为老油条，还有那不识愁滋味的心。
“石榴，十一放假，你们家梅宇风有什么安排没？”
“不知道，还有他不是我家的，乐乐你可别乱说。”
“切，这几年他只和你同进同出，说你们不是男女朋友，骗小孩呢？”
是啊，不光骗小孩，连她自己也被骗了。
如果不是男女朋友，为何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总是他给她支持，为何只和她走这么近，为何他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踏足，为何他毕业后的规划也包括她？太多的为何，让她迷惑，让她在弄清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却又跌入失落的深渊。
石榴，谈恋爱没意思，单纯的朋友多好。
石榴，千万不要喜欢上我，那样我会很失望的。
石榴，你是我心中永远的妹妹。
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他总会在她忍不住对他心生异样情感的时候说出这些话，即使是情人节坐在餐厅里吃所谓的烛光晚餐时，他也不给她一丝幻想。
灯光美气氛佳，烛光晚餐果然浪漫，好可惜是和小石榴一起吃的，如果对面坐的是我未来的另一半该有多好。
那一刻，她脸上的酒窝在烛光辉映下几乎要渗出蜜来，心却抽搐得生疼，明知道他只是好奇才和她来这里，明知道只是玩笑，她却真的被美妙的气氛迷惑了心神，忘记事实。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好感的呢？大概她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最初几次总是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他伴着逗弄的关怀虽然总是让她想跳脚，静下来后却只记得他的好。三年半的相处，她清楚知道他的小性子，嘴巴坏、脾气糟、爱使唤她，每一个都够让她敬而远之的，可是，心就是背叛了早已设定好的标准，深深喜欢上了他。
“石榴姐，喜欢他就去告白啊，正所谓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小强在电话中这样给她出主意。
“女儿，该出手时就出手，没到手再回来哭也不迟，妈我永远挺你，别学乌龟缩在壳里，那样很丢脸的。”
如果她的勇气有力气的百分之一就好了，唉！
“叹什么气，我做的饭有这么难吃吗？”夹一块儿鲜嫩的鸡胸脯肉放进石榴的碗里，梅宇风没好气地看着她。
“梅宇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管何时，他总会夹她喜欢的菜到她碗里，一点一滴的好都让她感动到无以复加，让她的心不知不觉中为他沦陷。
梅宇风伸手扯一下她的小辫子，“谁说我对你好，我只是不喜欢吃这个，快，把这盘豆腐吃掉，我最讨厌豆腐的味道。”
默默夹起香气四溢的醋溜豆腐放进嘴里，石榴心里泛起甜蜜的波澜。
那一年逛街，医院在街上发放免费健康杂志，她好奇拿了一本，结果放包包里好长时间没看，被他无意间发现拿去看完了。那天他做了一大桌和豆有关的菜，青豆炒肉丝、麻婆豆腐、卤豆皮、胡萝卜炒千张、炒黄豆，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恨不得让她一口气吃完，而他自己却是一口都没吃。
“你为什么做这么多和豆有关的菜啊？”她不解地问他。
“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菜。”他面无表情地吃着唯一没有豆的菜，连一个眼神都不愿赏她。
从那以后，每次来吃饭，都少不了一道豆制品。直到某次无意间在那本杂志上看到一条信息，她才彻底明白过来。豆中富含蛋白质，女性适量吃豆制品能改善皮肤质量、缓解经期不适、还能防乳腺癌。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生了翅膀，生生扑到他身上。一个那么讨厌和豆有关的食品的人，竟然愿意为了她的健康去碰触他不喜欢的东西，还费尽心力变着花样做给她吃，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一点一滴的积累，汇成了今天对他的深深爱恋，怎么也甩不开。
“梅宇风，十一放假你要做什么？”
“回家看我妹。”妹妹已经步入高三，地狱式的学习让他很是担心，生怕她出什么心理问题。
“哦。”黯然垂下眼帘，石榴努力消灭碗中堆高的饭菜。
他很爱妹妹，只要妹妹一声呼唤，他会立刻赶去，即使身处考场上也不例外。他总说自己是他的另外一个妹妹，很可惜，她们没有碰面的机会，她只见过他随身携带的妹妹的照片，还是五岁时候的照片。他说那是他自己亲手给妹妹拍的第一张照片，最有纪念意义。
妹妹，也许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对这个称呼有兴趣了。
“石榴，我姐谈恋爱，小小回家去，假期好无聊，你陪我去旅游怎么样？”易乐懒洋洋地从床上探出头，看向另一个还埋在被子里的人。
天理何其不公啊，明明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她姐姐那么快找到对象，她却摆在一边无人问津呢？大好假日连个出游的伴儿都没有，唉！
“去什么地方？”躺太久都头有点痛了，与其在床上浪费时间，出去走走没准儿能换个心情。
“反正时间够长，咱们跑远点去……去凤凰古城怎么样？”整天在城市里混，一点世面都见不到，刚好在旅游杂志上看到凤凰的宣传广告，美丽的风雨桥、蜿蜒流淌的沱江、古香古色的吊脚楼，这个人杰地灵的古城，不参观一下岂不是对不起四年的大学时光。
“好啊，只要你能买得到票我就去。”
“哈哈，放心，我刚好有个亲戚在这边旅行社工作，票的问题不用担心，快起来收拾行李，凤凰我来啦。”
拥挤的火车站广场人头攒动，石榴不禁开始怀疑起旅游这个主意是否明智。
“别想了，前脚踏出来后脚就不准你收回去。”易乐拥着她在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通往候车室的路。
“石榴……石榴……”嘈杂的环境中，耳熟的称呼忽然传进石榴耳朵里。
“乐乐，是不是有人在叫我？”回头看一下，并没见到认识的人。
“你听错了，人家是在卖石榴，不是叫你。” 易乐冷冷斜睨某个方向，加快前进的步伐。
“石榴……”石榴柔软的小手忽地被抓住，回过头，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姜越，你……怎么在这里？”还想找她算账吗？
松开手，姜越温雅的脸上出现些许尴尬。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还要赶火车呢。”易乐满脸不耐烦地看着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火车站遇冤家，扫兴。
“我要去凤凰，你们是不是也要去旅游？”
“好巧，我们也要去那里，不如……哎哟。”脚突然被同伴重重踩了一下，“乐乐你干吗？好痛。”
“不好意思眼花，我还以为是蟑螂。人家跟团走的，可以进站了，我们快走吧。”
“姜越，那我们先走了。”挥挥手，石榴赶紧追上易乐，直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才大大松了口气。
“真倒霉，出门遇瘟神。”易乐没好气地抽出面纸擦擦脸，对刚才的事仍耿耿于怀。
石榴没有做声，打开瓶子喝口水，心里五味杂陈。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害怕见到姜越。
原来，暗恋一个人也会犯错。
去年这个时候，她竟然接到久未联系的林尘羽的电话，闲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她忽然问她一个问题。
“石榴，你是不是很喜欢姜越？”
“是啦是啦，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嚷着喜欢他你忘了？”随口开着玩笑，反正她也不会当真，当年大家都拿来当笑话讲，调剂无聊的高中生活。
“人家现在名草有主了，你还暗恋他啊？”
“暗恋不犯法吧，想当年可是暗恋的力量陪我度过黑暗的高考生涯，我会永远爱慕他的，嘿嘿。”
之后几天，在校园里碰到姜越，他满脸憔悴抑郁，见到她情绪变的非常激动，抓住她的肩膀就大声质问：“你凭什么喜欢我？为什么那么大嘴巴到处说喜欢我的事？许卿因为你要和我分手？为什么，花石榴，你为什么这么贱，别人的男朋友你也要抢吗？”
她的头被晃的直发晕，他恶毒的话语像是淬了毒的利刃直刺她的心窝，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她就被推倒在地，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到一块石头上，之后发生什么事她完全没了意识，醒来后就看见梅宇风关切的眼神。
那一次，她在医院整整躺了两个星期，受伤的不只是脑袋，在第二次接到林尘羽电话的时候，心也受伤了。
“石榴，对不起，许卿想和姜越分手，找不到理由才让我打电话给你的，他们都在一旁听着……”
之后的日子，她再也没有见过姜越，只收到他一条“对不起”的短信。
那一回，梅宇风一直不眠不休地陪在她身边，没有捉弄，没有恶言恶语，只有满满的关切，也许，对他的依恋就是在那时产生的。
差点忘了说，这件事还有一个后遗症，他做的菜里，再也没有发现姜的踪影。
“傻瓜了，撞电线杆还笑的这么开心？”易乐伸手揉揉石榴发红的额头。
“乐乐，你对我真好。”石榴激动地蹭到她怀里，像条撒娇的小哈巴狗。
“哦，有你的梅宇风好吗？”易乐打趣地看着她，满眼的调侃之情。
提到心动之人的名字，石榴的心又甜又酸，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了，也许正在当妹奴吧。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该死，那棵石榴跑哪里去了？电话一连关了三天，搞什么鬼？梅宇风气急败坏地挂掉手机，一双剑眉紧紧皱起。
回家见到妹妹心情很好，只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总会想念那棵扎着两条小辫的石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邀请她来家里玩呢？兴冲冲打电话给她，得到的回答却一直是这个，让他心情一直郁闷到现在。
“什么，她去凤凰旅游了？”妹妹回学校继续拼搏，他也第一时间赶回学校想找那棵石榴算账，没想到人家竟然潇洒出游去，连手机都不带，可恶。
“梅宇风，石榴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脸色这么臭？”易欢凉凉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几分凌厉。
她是……，梅宇风忽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
该死的，她就是花石榴，非要是他的什么人不可吗？
情绪恶劣地回到住处，把自己重重摔到床上，目光在触到墙上一幅石榴图片时，心情变的更糟了。
讨厌的石榴，可恶的石榴，你到底在干什么？
节日的凤凰一片繁华，四面八方来的游客让这座古城显得拥挤异常，除了人还是人，连公厕都难有安宁之时。
静静站立沱江畔，虹桥之下一艘艘彩船穿流而过，穿着节日盛装的少女在船上擂动大鼓，欢迎四方游客。
“石榴，对不起，我……”
“姜越，你说沱江的水会流到哪里？”石榴微笑打断他的话，有些事就像这清澈的江水般，过了就不会再回头。
“流到它该去的地方。”姜越深深看着她，眼中浮现几丝惊艳，一年未见，她看起来似乎充满了令人心动的魅力。
“所以过去的事也让它留在回忆里吧，你的对不起我早就收下，除非……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俏皮一笑，石榴冲他摆出一个胜利的pose。
她不是烂好人，也会生气记仇，只是学会了宽心。呵呵，梅宇风要是知道她和姜越一起逛沱江，肯定要气疯了。
“你和许卿后来怎么样了？”
“分手了，如她所愿。”姜越淡淡说出这个事实，脸上无一丝阴霾，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所有的不舍，在石榴昏迷倒地的那一刻，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她后悔莫及，即使这一年来她努力挽救。
“说说你，怎么没有和男朋友一起出来？”
“我……我没有男朋友啊。”有的只是一个大概比男朋友还要好的男性朋友，唉，黯然！
“呵呵，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忸怩了，外语系风云人物兼学生会主席梅宇风。”
“他不是，我们只是朋友。”只有她一个人对人家垂涎三尺而已，要真是自己的囊中物她早就宣告四方了。
“他自己亲口对我说的，怎么可能会有假？”姜越皱起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石榴。
“你这个人渣给我听好了，石榴只是开玩笑而已，她喜欢的是我，我们早就是男女朋友了。离她远一点，要是让我见到你那个所谓女朋友，我让你们做一对残鸳鸯，哼！”当初梅宇风痛扁他一顿之后，离开前曾狠狠朝他说过这样的话。
“啊？”
白日的喧哗在夜深时分慢慢消散，只有江边汩汩的流水声不曾停歇。石榴的心在听过姜越的话后久久不能平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
“石榴你喝兴奋剂了，再不睡明天爬不起来赶车了。”易乐被她翻床时发出的咯吱声吵醒，不满地嘟哝起来。
石榴猛地拥被坐起，“乐乐，我想梅宇风，我想他。”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疼了。
“哎哎，你吓死我了，大半夜发什么花痴啊？”易乐拍拍胸，神志完全清醒。
“我想打电话给他。”真后悔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
“你疯了，大半夜到哪里去找电话？”为了旅游不受干扰，她们俩一致把手机关机扔在宿舍，这家伙竟然这个时候想打电话，真是想男人想疯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起身跟着石榴出门，幸好寄宿的民居老板家有公用电话。看着抱着电话急切等待回应的人，她长长打了个呵欠，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眯起眼。爱情使人疯狂，希望她以后恋爱时不要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夜半被人打断睡眠，尤其是好不容易梦到自己痛扁某棵石榴的时候，梅宇风恨不得拿刀砍了这个不把脑袋放在脖子上的人。
“你他妈不是地球人啊，现在几点了吵老子睡觉？”问也不问，劈头就是一顿狂骂。
“梅宇风，是我。”多么令人怀念的声音啊，即使他的主人是那么张牙舞爪。
“你你你个头啊，没名没姓的想当王……石榴？”骂到一半，梅宇风怒到快竖起来的头发倏地归位。
“嗯，就是我。”呵呵，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成爆炸头了？
“石榴，花石榴，好你个花家小石榴，一个人跑出去旅游就算了，竟然大半夜打电话来绕你梅大爷的清梦，你死定了。”恨恨在心里记上一笔，梅宇风熊熊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少了个人，这几天他吃饭没一点味道，家里卫生没人打扫，他买的核桃没人剥，买的豆腐没人吃……总之一切都像是脱了轨，真不该放她一个人逍遥的。
石榴，花家小石榴，我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你的抛弃之罪的。
“梅宇风，我想你，好想好想你。”远在他乡才知道思念的滋味儿有多难受，也更清楚对他的感情有多浓，浓到冲破心中的顾忌倾诉相思。
“想……想……”梅宇风还没说完的火爆话在听到她真切的想念后忽然偃旗息鼓，莫名的欢欣迅速充斥心房，“口是心非，想我的话还留在外面舍不得回来，我看你半夜打电话骚扰我才对。”
“你生气吗？”真正口是心非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生气，生气到恨不得狠狠揪你的小辫子捏肿你的小肥脸。”某人继续张牙舞爪，只是气势却弱了许多，“你到底什么时候爬回来？”
“你……想我吗？”硬着头皮问出这句有点肉麻的话，石榴心里一时之间忐忑不已。
“想你？少做梦了，我只是烦恼没有免费劳力使用。”即使有那么一丝丝想念，他也不会说出来让她开心，谁让她让他郁闷了这么久。
“既然如此，我就玩到假期结束再回去吧。你接着睡，做个好梦。”
“该死的花石榴，你再不给我滚回来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块。”梅宇风紧紧捏起拳头，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的清晰无比。
“梅宇风，我们来……谈恋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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