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些往事
太阳渐渐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金月亮躺在阴暗的牢房里,身上满是伤痕,被各种刑具折磨了一个晚上,她已经是身心疲惫,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偏偏长孙无忌还不放心,用四根寒铁打造的链子锁住她的手脚,另一头牢牢地钉在墙上。
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金月亮睁开眼,看见木子仇坐在自己身边。
木子仇拿出一瓶药粉,“这是最好的伤药,你很快就不疼了。”
金月亮无力的一笑,“收起来吧,用在我身上是浪费。”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都这种时候了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偷盗国库是死罪?”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金月亮咬着牙从地上坐起来,“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妨碍你了。”
木子仇冷道:“如果你站在我这一边就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能吗?”金月亮冷笑着,“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个的关系能站在一起吗?”
木子仇又是重重地一叹,“所以我说,我们两个是天生的敌人。”
“你错了。”金月亮苦笑,“我们两个不是敌人,我们两个只是被上一代的恩怨波及的可怜虫,为什么两条可怜虫之间还要互相残杀?为什么不能回头?”
“回头?”木子仇苦笑,“你认为我还能回头吗?”
“只要你想,就没有办不到的。”
“我现在只想杀了他!”木子仇的眼神里闪烁着恨意,“我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也要杀了他,这是我想做的,也是我该做的。”
“你是不会成功的。”
“我会的!”木子仇一脸狰狞地看着金月亮,“等你人头落地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他刚刚杀死的是他的亲生女儿!想想看,那个时候他的脸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目的?”
“没错。”
“这么说我是一定要死的了?”
木子仇不语,慢慢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两个人在沉默中注视着对方……
一阵风带着几片羽毛从窗口飞进来,金月亮抬起头,看到一只麻雀停在外面的树上梳理着羽毛,“你就那么想杀他吗?”她看着那麻雀问,“也许会血流成河的。”
“是你告诉我做任何事情都会付出代价。”
“可是你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金月亮转过头来,“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要他死了,我的世界自然就会变得海阔天空。”
“有的时候放弃比坚持更重要。”
木子仇冷道:“可是对我来说,只有坚持才是最重要的。你还记得我有肺病吗?”他慢慢回忆,“那年冬天滴水成冰,我和奶娘被官兵追得走投无路,不得已跳进了冰河,河水很深,我们在里面整整躲了一个晚上,奶娘的腿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从此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也被冰水呛得几乎成了废人,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报仇!”
金月亮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迎面而来,就像是木子仇将压在心底的全部怒、怨、仇、恨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让她透不过起来。她突然发现其实他们两个人是一样的,都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也都可以为了报仇而不择手段,“可是、就算他死上一百次也不能再改变什么了。”
“起码可以让我死去的家人瞑目,让他们的在天之灵知道他们不是白死的。”
金月亮低下头,“他们从来就没有白死,他们的死成就了一代明君。”
“是他们的血成就了一个人的野心!”木子仇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甚至连不懂事的孩子也不肯放过!我弟弟当时还不到一岁就被他们给活活的摔死了!”
金月亮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小小的婴儿被活活摔死的场面,心里一阵痛,她咬着牙道:“换成是你也会这么做的。”
木子仇大叫着,“不,我不会。”
“你会,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人都能心狠手辣,伤天害理,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
木子仇难以置信的看着金月亮,“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怕!”
“不是我可怕,而是现实可怕。”
木子仇面露哀色,“我已经受够了这可怕的现实,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就以十天为限,如果十天之内我杀不了他便就此罢手。”
金月亮一听,努力从地上站起来,“你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
“好!”金月亮伸出一只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当银星看见金月亮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金月亮靠在草堆上咬着根稻草,“因为他是官而我是贼。”
银星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金月亮眉毛一扬,“告诉他什么?”
“你的身份!”银星大叫,“告诉他你是谁!”
金月亮冷笑着,“我是谁?我是金月亮啊!”
“你是李宝盈!你是皇上失散了多年的公主李宝盈!”银星抓住金月亮的肩膀大吼着,“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金月亮推开他,冷道:“我不是,宫里的那个才是。”
“你胡说!”银星拿出金月亮丢掉的药瓶,“你是怕皇上知道你时日不多会伤心,所以才找了一个冒牌货来代替你!”
金月亮背过身去,“我没那么好心!”
“你不承认也没用,皇上早就知道你们谁真谁假,他不强迫你和他相认是因为他明白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就算你有自己的理由,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代替你的身份、地位,眼睁睁地看着她占有你的家人,你的一切!”
金月亮冷道:“她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公主。”
“真正的公主是天生的!不是随便什么人努力就行的!”
“天生的公主?”金月亮不屑,“是天生的不幸吧,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自己的爹一面,好容易盼到了还要先行个君臣大礼才能开口说些不咸不淡的废话,然后就是对你没完没了的训示,不是嫌你这里不好就是嫌你那里不对,终于,啰嗦完了,他老人家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跪在地上傻瓜似的瞪着他的背影,这就是你所谓的天生的公主和她的父亲之间的相处之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些皇子公主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我是运气好,早早就离开了这个倒霉的地方!”
银星听完了金月亮的话沉默了一下才道:“可是,他除了是一个父亲之外还是大唐的皇帝啊!除了你,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在等着他操心,看在他那一头白发的分上你就不能多体谅体谅他吗?”
“我不体谅他吗?”金月亮怒道:“我躲的他远远的帮他省心,我送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帮他开心,我为他擒敌平乱帮他安心,你还要我怎么样?”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金月亮大喊,“那他还想要什么?”
“他只想让你叫他一声爹!”
“办不到!”
“你太不孝了!”银星气道:“也许皇上的确是没有对你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但是他毕竟还是你的父亲,他生了你,养了你,你的身体里流的是他的血,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金月亮突然大笑起来,“你错了,这个事实早就改变了,第一,我是我娘生的;第二,我是我师父养大的;第三——”金月亮咬着牙冷道:“我每三个月放一次血,不管我的身体里原来流的是谁的血,整整十三年,也该换的一干二净了吧?”
金月亮瞪着银星,却发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她的身后,她回过头,看见的是站在那里的皇上。
皇上慢慢走近金月亮,不忍地看着她身上的伤,“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金月亮眼睛一酸,别过头冷道:“没什么,谁让我命不好呢。”
“朕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不用了。”金月亮转过身背对着皇上,“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们都走吧。”
“小金子!”
“走啊!”金月亮一拳打在墙上,铁链子哗啦哗啦作响,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在墙上划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线,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两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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