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寻衅的乞丐
今天的街市热潮非凡,所有的人的脖子都变成了捏长了的鸭,翘首以待先睹为快状元郎的风姿,新科状元要夸官游街三天,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谈资。秦玉寒仍旧守着他的书画摊,有心情的时候,会取意宋词,唐诗,临一副山水,没有心情的时候,便呆坐在那里,看街上的人流涌动,就像是看戏,不过这几天有些例外,眼睛虽然随着街上的动静,但是脑海中却是停留在莫离的身上。
想到莫离,想到那间陋室里浓浓的温情,平日不觉得如何的长凳硬了起来,好像还有凸起,让他如坐针毡,索性草草收拾了东西,早早的打道归家。
步伐匆匆,平日里的闲庭信步安步当车,变成今朝的急行风。
刚到家,念慈正环绕着莫离,叽叽喳喳,莫离含笑温和的同他讲述着什么,呆站在门口,眼睛竟然有些温润,这种祥和是他梦寐以求的,只是不知莫离她能给他这种祥和多久?
“小白脸你给我出来,不出我******烧你的房子,毒死你全家——”谩骂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莫离和念慈面面相觑不知说的是谁,秦玉寒心知肚明,出的门去,毫不意外的看见
黄牙乞丐,下三滥的人睚眦必报是难免的,只不过比他想象的要晚一些。
“有何见教?”呈大字状把持住门框,伤害他,无所谓,但是屋里头的那两个人,是需用他来保护的。
“小白脸听说那莫家千金有情有义,私奔到你这来了,来,让我们也瞧瞧!”呲着大黄牙,乞丐****的笑着,此言一落,身后的一棒子乞丐都猥琐的附和。
“内子见客不便!诸位有什么事情冲在下来便好!”来者不善,秦玉寒从不奢望息事宁人,左邻右舍赶紧关紧了门窗,秦玉寒不怪不怨,各自讨生活足够的艰辛,不想招惹是非是人之常情,“冲你来?”黄牙乞丐张狂大笑,“哈哈,怕你那小身子板受不住呢?”又是一阵哄笑声,“受不受的住,还要试试看才好!”按住门框的手关节处,微微发白,莫离和念慈,是不能收到惊吓的。
“你抢了我的绣球,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行乞的人也不是小气的人!”黄牙乞丐惺惺作态,“我们这里七八个,要银子你也给不起,干脆,你施舍你的肉身给我们,一人一拳,怎么样啊?”黄牙乞丐撮着牙花子,就好像吃了什么大亏似的。
“可以!”秦玉寒微微一笑,“诸位不会不讲信誉吧?倘使诸位不讲信誉,在下一无所长,只会将各位的图像高悬,衬以锦衣,高悬玉带——”秦玉寒不经意的却是很直观的威胁,他们的活动就在那一片,相熟的人看见他们身着华丽的服饰,那谁会施舍他们呢?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言出必行了!”撸高袖子,沙包大的拳头,便要往秦玉寒的身上招呼,眼微闭,等待一记重击,“我看你们谁敢?”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是莫离在说话,秦玉寒慌忙睁大眼,眼前的情景,倒是有几分诡谲,莫离手中高高举着菜刀,脚下有被剁得四分五裂的菜墩子,“莫离?”秦玉寒问道。
“市井流氓是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的拳头厉害还是我家菜刀厉害?”莫离冷笑着,看不出虚张声势的架势。
“哎呦,小白脸不愧是小白脸,到哪里都要是女人护着。”黄牙乞丐高声笑道。
“走不走?”彭——又一声响起的时候,菜墩子变成了六瓣。
“我们不走,来啊来啊,菜刀上往这招呼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流氓就是流氓,黄牙乞丐竟然把上衣撩开,露出白花花的肚腩来,“来啊来啊——”
莫离涨红了脸,想要捂住眼却又不能如此示弱,为难的表情在脸上明显的纠结,煞是可爱,秦玉寒微微一窒,他怎么会觉得莫离可爱?
“早知道莫小姐长成这样,我们也不出这头啊,要不半夜点灯,活活的被吓死就划不来了!”黄牙乞丐得意的笑,袒胸露腹,面目可憎。莫离又羞又气,褪却了凶悍之色,倒是一抹寻常女儿家的落寞,看的秦玉寒心中轻轻一疼,就像是一粒小小的石子,不软不硬的硌着。
秦玉寒跨上前,手顺便顺下莫离手中的刀,横着刀,脸上一片月寒之色,“内子容貌如何,不劳众位劳心!”受起刀落,左手掌被隔开一道血口,大小若念慈的嘴大,汩汩而流,兴许是鲜血横流的场面吓到了黄牙乞丐,兴许是秦玉寒脸上的寒色震慑住了黄牙乞丐,竟然纷纷后退,然后一哄而散。
莫离早就被秦玉寒的举动吓呆了,愣愣的走上前,手蘸了蘸鲜血,晃到眼前,才跟蛇咬了般一跳而起,冲进屋中,秦玉寒以为她被鲜血吓到,花容失色的样子,倒是也有趣的紧,从容进屋,正想找块碎布的时候,莫离又冲回他的身边,用药棉擦去血,又洒上止血药,然后才用白棉布小心细致的包好,动作一气呵成,“这——”秦玉寒心中有疑问,什么时候大家闺秀把跌打损伤药随身携带了?
“呃,呃,我自小好动,难免有跌打损伤的时候,随身携带,免了麻烦!”莫离轻描淡写,一语带过,说完仍旧细心的处理着伤口,有几根秀发垂下来,撩拨着秦玉寒的手臂,痒痒的,堵住了秦玉寒接下来要问的话,只能呆呆的看着莫离,在他的手上为所欲为。莫离拉出一只漂亮的蝴蝶,拍拍手,道:“好了!”却没有人回应,猛抬头,秦玉寒正含义莫名的盯着她瞧,里面盛满了一种闪烁的东西,瞳仁中跳跃着一朵小小的火焰,她的心随着那朵火焰而跳动,秦玉寒呆呆的出神,他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莫离有双清亮的眼眸,亮晶晶的。不染一丝杂质。
“爹——”“莫姨——”屋中的秦念慈听不到动静,罔顾莫离千叮万嘱,探出了小脑袋,“嘎?”两人异口同声,如同被烫了般抽手。
“爹,你受伤了?”相依为命的爹爹,受伤的哪怕是小小的一道伤口,都足够触目惊心。
“只是手,不妨事的!”秦玉寒摩挲念慈的头颅,眼中盛满慈爱。
“幸亏是手,要是脸,怎么办呐?”莫离状似无意的说道,说完便去收拾饭菜了,落在秦玉寒耳中,却演变成另外的一种担忧,倘使自己换副容貌,莫离是否还会不离不弃?
下午,秦玉寒的手不方便,莫离厮跟着出摊。
现在,秦玉寒呆呆的看着莫离忙活,丝毫没有插手的余地,心中泛起的还是丝丝的甜意,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莫离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为他的书画摊子搭起了一个凉棚,布帘子上的书画重新摆放,说不出来的那份齐整,看着莫离忙来忙去,婀娜的背影,“爹——”秦念慈好小声的凑上来。
“什么?”失神中被唤回,袖子沾染了几点墨迹,“你看什么发呆啊?”小脸上满是揶揄。
“我——”心事被儿子看透,秦玉寒有些窘迫,“莫姨真的好好哦,我真的想让她当我的娘亲!”念慈看莫离的眼中,流露浓浓的孺慕之情,“念慈去别处玩!”袖子挽的高高,雪样的肌肤,竟然让他口干舌燥起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来画,你来瞧着!”莫离提起了羊毫笔,若不是她还能捉笔,出口成章,秦玉寒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蘸了蘸方砚中浓黑的墨汁,信笔挥毫,不多时,一支挺秀的兰花,跃然纸上。
秦玉寒站在她的身后,也拿起色笔,用朱红,赭石,胭脂,藤黄,四种颜色用心在画面上点缀一二,画面不仅显得清雅高洁,又添了几分生机勃勃。
“这样,倒好了!”莫离讷讷道,秦玉寒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在她的身后作画,形同环着她的腰身,思及此,脸蛋越发的红了起来。白纸般的脸,添了几朵红晕,就像是破庙中的烂窗纸上,添了一朵窗花,也添了几分的喜气,莫离的丑脸,为什么会越看越顺眼呢。
“先生,把这兰花卖给我们家小姐吧?”沉浸在诡谲气氛中的两个人,墓地被惊起。
“什么?”秦玉寒掩饰自己的失态,偷眼看莫离,她仍旧垂着头,提着笔,但是笔端的颤动,让他知道,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看到她的模样,他心情大好,罕有的和颜悦色问那个小丫鬟,“要那副画?”
小丫鬟指着莫离刚挂上的兰花,“我们小姐就要这一幅!”
“五十文钱!”还没等秦玉寒拒绝,莫离把画摘下来,“刚刚画成,尚有墨迹,别脏了手!”小丫鬟小心接过,递了钱,却不接画,“先生,我家小姐说,画要力主写意,崇尚心中的丘壑,这画,太形似了!我家小姐说,你要是画张她中意的,多少钱我们小姐都给!”秦玉寒听言,抬了抬头,不远处的软轿里,有张粉红色的芍药花一般娇艳的脸,正冲着他娇羞的笑。
秦玉寒一阵反胃,“这画,是内子所画,本不想卖,如果真的要卖,也要卖给识货之人,正是你家小姐的观念,才让这画,步趋古人,陈陈相因,花鸟山水全入骸骨,毫无生气——”
小丫鬟才不理会,张着口,“你你你成亲了?”像是受到社么重大打击似的。
“是!”直指莫离,“内子!”莫离的脸在一瞬间羞成一块红布,小丫鬟见了鬼似的张皇而去,软轿随即也消失不见。
秦玉寒在兰花的上端题写,秦玉寒秦莫离夫妻,刚写到这里,自己也是一阵热气上涌,脸也红了。
“那小姐好俊呢!”莫离无话寻话,端木家的二小姐,敢抢她的男人,她记下了。
“皮相而已,美丽的容颜上天眷顾,却不去好好修为内心!”秦玉寒用口吹干细小处的墨痕,“美丽的容颜未见得心地不美啊!”莫离嘟嘟囔囔,“骗人的大抵都是美人哪!”秦玉寒感慨句,莫离的手立刻揪住了衣角,张口欲言又止,秦玉寒低头,没有看见莫离脸上纠结的心事。
“嘿嘿,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黄牙乞丐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莫离握紧了拳头。
“诸位不怕诸位的模样出现在这上头?”秦玉寒头都懒得抬。
“不怕不怕,我们兄弟现在都已经挖到金山银矿了,这讨来的银子,我们还嫌少那!”
金矿?莫离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老爹的身影在脑海中跳跃,“讨来的银子,多少你们不嫌少啊?”声音还是清清婉转,像是一道溪流,淌过青石板。
“多少?”黄牙乞丐摸摸脑门,“五百两?”
莫离现身到凉棚外,“你们随我来,我给你们取五千两!”
“五千两?”这个数字吓坏了一行人。
“我可是京城首富莫家的女儿,五千两还是大数目么?”莫离笑的轻描淡写,给秦玉寒一记安慰的眼色,他不知道她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只是看着情势发展,砚台抓在手中,准备随时救莫离出来。
“你们随我来!”莫离率先走开,不忘对秦玉寒说:“我跟他们谈谈!”不等秦玉寒有反应,拐进暗巷,乞丐紧紧尾随,秦玉寒赶紧追上,只听砰砰作响,还没有进去,就被莫离牵了回来,“没事吧,你?”秦玉寒抓紧莫离的手,上下打量,看周全。
“没事,我只是晓以大义而已!”拍拍手,只不过她动口能力向来不强而已。
“真的没事?”秦玉寒又上下打量,除了裙角有点皱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没有!”莫离的脸又开始烧起一片夕阳红,他还抓着她的手呢,“咳咳咳,”秦玉寒轻咳,却是不想再放下,这手,柔软的像是三春的桃花瓣,不忍放开。“莫离——”却是拗口,“离儿——”这下,顺畅多了。
“恩!”漫天的彩霞出现在那张脸上,烧的来势汹汹,“秦先生秦先生——”隔壁卖面的刘婶匆匆而来。
“刘婶,怎么了?”莫离抢着问,转移脸上的红潮。
“你们家的念慈被夸官的马给撞了!”刘婶着急的说完,却发现眼前没有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