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魇
宽敞豪华的病房内，一片死寂，安静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输液点滴的滑落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帘，一切都苍白的没有生气，没有心跳。
窗边一抹纤弱的身影，惨白的面颊，透明晶莹的宛若白雪，粉润的唇瓣紧紧咬住，留下深深的牙印，可是她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楚，仿若所有的感觉都被抽离了，呼吸轻浅，脆弱的宛若泡沫，任何的风吹草动，她就会灰飞烟灭。
只有那双幽澈空茫的眼眸一瞬没有稍离，停驻在病床上那张清净俊雅的脸容，双眸紧闭，淡雅的眉头微微轻锁，淡白色的薄唇微抿，清冷的俊容一片雪白透明得宛若清淡白雾，少了平日里的冷漠疏离，显得安静祥和，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非离哥哥，都是小夜没用，对不对？每一次都只能看着自己最珍爱的人一步步地远离，而她却无能为力。
果然呢！离开非离哥哥的保护，小夜还是什么都不行呀！唇角泛起微弱苦涩的笑花。
细白小手颤抖地握紧挂在脖子上的那块湖绿色的同心锁玉佩，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雨后的太阳暖暖地照射在树叶上，空气中飘散着青苔泥土的清新气息，晶莹欲滴的雨露折射出水晶般的光芒，宛若女孩晶澈清澄的水眸，乌黑如玛瑙的眸子一瞬也不眨地紧紧盯着门口处，淡色如水彩画的眉尖轻轻拧起，眸底却难掩喜悦期盼的光彩……
小醉夜清润如花瓣的唇微微勾起，唇畔漾起清雅纯澈的笑靥，爸爸妈妈要回来陪她过八岁生日呢！他们可是在电话里拉过勾的呀！
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是不是路上堵车了？还是发生什么意外？
不！绝对不会的！纯净透澈的眸底闪过一抹惊慌，小脑袋摇晃着，柔亮如墨玉般的长发在空气中摆动着，霎时间，宛若流光倾泻。
静谧安详的空气仿佛也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清风拂过院子里顿时绯色的樱花飘舞，晶莹透彻宛若冬日阳光下的白雪，树梢的雨水也想凑热闹似地拼命地往下滑落，粉色素净的和服马上被****，轻轻浅浅的水印子，在慢慢地晕染开来，宛若淡淡的水墨画……
“小小姐，我们到房间里去等吧！你都被淋湿了呢！待会儿小姐和姑爷回来，小玉要被责罚的。”
伫立在她身后的女仆小玉赶忙冲上来，打开透明的雨伞为她挡风遮雨，嘴里焦急地嗫嚅着，希望可以说服这个倔强坚持的小主人。
“不要！我要爸爸妈妈回来第一眼就看到小醉夜！”
秀静的小脸仍是执着，澄澈的水眸里坚定的神采熠熠生辉，宛若墨蓝色夜空里的星芒。
“可是，我们到房间里也可以等啊！”
“人家不要！”
“小小姐，就算小玉求求你好不好？你的感冒才刚刚好呢，难道你要被雨淋湿生病，让小姐难过吗？”
“可是，人家……”
细雅的眉尖微微拢起，幽静的水眸闪过一抹挣扎犹豫，粉润的唇瓣轻咬。
正当主仆二人争论不休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急忙回头，看清来人，不由都眉头舒展，喜笑颜开地迎上前去。
是阿德叔叔呢！那说明爸爸妈妈快回来了，对不对？
“阿德叔叔，你回来了！咦？爸爸妈妈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呢？”
纯澈的星眸慌忙向他的身后张望着，浅澈的眸底盛满兴奋地光芒，丝毫没有注意到阿德惨白的脸色在她提及所期盼的人时，瞬间转成灰白色，没有任何的生气，泛红的眼眶里一片泪雾迷蒙。
“阿德，你怎么了？小小姐问你话呢？”
小玉终于察觉他的异色，心莫名地抽紧，盯视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希望能够读懂他眼底的神色。
“少爷和夫人他们……他们……”沙哑的嗓音夹杂着哽咽，模糊地泪眼不敢与那双清澈如水晶的明眸对视。
“爸爸妈妈他们怎么了？”
“他们……他们下飞机后，就让我先回来，然后两个人就去买礼物，说是要给小姐你一个惊喜……”
吞吐的口气让小醉夜心一阵拧紧，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狠狠地勒紧，令人窒息，清亮的水眸深处黯淡如子夜。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少爷和夫人他们昏迷……医生说恐怕是凶多吉少，叫我回来接小姐去医院……”
“不！不会的！你们在骗我，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他们答应过我的，会回来陪我过生日，他们不会食言的！”
轻哑的嗓音逸出唇角，颤抖脆弱，宛若被撕碎的蝶翼，在空气中飘散。
纤瘦的小身子缓缓蹲坐下来，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所有的伤害，血色从粉嫩的小脸上一寸寸地褪去，直至变成一张白纸，晶澈的水眸黯沉失色，宛若没有灵魂的冰珠。
她不知道，自己在雨中的樱花树下蹲坐了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带上凄冷的丧礼，
她不知道，身旁的闲言碎语是如何的伤人，
她只知道，所有的温暖早已经被一点点的带走，她的世界一片冰冷荒凉，她的灵魂也在静静地死去……
知道那抹淡静幽深的黑眸，以及温煦如春日暖阳的浅澈笑靥，他缓缓地向她走近，恍若一道黎明的曙光照进她的世界里，然后轻轻地蹲坐在她的身旁。
“你叫醉夜对不对？以后让我照顾保护你好不好？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像他们一样保护你！”
轻柔的低喃夹杂着浓浓的不舍，更多的是坚决的笃定，幽澈的星眸宛若深邃的夜空，那么温柔……
“都我不对，如果不是我叫他们回来，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细碎的低喃换来的是他抚慰的轻柔拥抱，然后轻微的叹息，温厚的手心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许多年之后，她才知道，那种情绪叫做心疼。
不知多久，他把一块湖绿色的同心锁玉佩戴在她的脖子上，沁凉温润的触感透过肌肤一点点渗入。
“他们或许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但是却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守护着你，而我……就是他们派来守护你的天使……以这块玉佩为证，这是他们留给你呢……”
她抬眸凝视着他沉静的俊颜，他的深眸低敛，可是她却能够清楚地知道他的眸底是如何的幽澈如远山。
往日的梦魇仿佛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幕幕重现，宛若锋利的冰刃在凌迟着她的心，那早已愈合冰封的伤口，再一次被无情地揭开，那么的鲜血淋漓……
细瘦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好像秋风了萧瑟的落叶，松开的唇瓣留下淤紫的牙印，醉夜缓缓无力地蹲下，眼神一片空茫荒芜……
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吗？为什么所有我所珍爱的人都要离我而去呢？
现在就要轮到辰了吗？
第十六章 真相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左伊泽俊雅的脸上满是担忧，幽澈的清眸停驻在那张静谧苍白的脸容片刻，移动视线逡巡着，最后停落在病房角落里，那抹微微抖瑟着的瘦弱身影——
白皙透明的肌肤在灯光下，折射出白雾般的幽眇光泽，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殆尽，空洞茫然的眸底没有任何光彩，绝望空茫得恍若在无边荒漠中走失的孩子。
一向清明的幽眸闪过一抹疼楚，俊美微微拧起，快步走向她，缓缓蹲下，轻轻托住她尖细柔和的下巴，与之对视，清朗的嗓音宛若山涧溪泉……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了，辰会没事的，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自责了！”
良久，幽茫的水眸渐渐凝神，缓缓地对上浅澈如镜的眼底，清浅的嗓音宛若蚊呐。
“真的吗？他真的会没事吗？”
“当然了？因为我们大家都这么希望，对吗？所有关心他的人都这么希望着，无数的希望组成一个梦想，那么总会美梦成真的！”
“可……可是我好怕呢！好怕他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没有任何预警地离开，那么突然……”
“傻瓜！”修长的食指轻点了点她可爱的小鼻尖，“怎么会呢？你不是还想成为辰的朋友吗？这个愿望还没有达成，老天怎么会舍得让我们可爱的醉夜失望呢？所以辰一定会没事，小夜也一定不会让辰有事的，对不对？”
“嗯……”
轻淡的呢喃逸出唇角，清浅淡雅如雪莲的笑漪在唇畔漾开，眉尖微微舒展。
“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夜，一个勇敢坚强的女孩呢！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事物！”
轻轻地将她拉起，然后轻拥她入怀，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冰凉的发顶。幽静的深眸里流露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光芒。
“谢谢你，伊泽哥哥……”
“咳、咳！”
一阵轻咳打断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慕容楚深澈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过一会就被浓浓的忧愁取代。
“楚，黄医生怎么说？辰的身体一向都很好不是吗？”
左伊泽转身快步走向刚送晚走黄医生的左伊泽，担忧地凝望着面露忧色的好友。
“是啊！那你记不记得辰的父母，他们就是死于心脏麻痹的……”
“当然记得，他们是在出生后不久死于心脏麻痹，只留下辰，给家族长老抚养长大的……”
“嗯，不错，那你知道为什么辰的父母会在辰出生不久就过世了呢？而且死因不明，连黄医生这样的医学泰斗无法解决。”
“你……你不会是说，独孤家的千年诅咒！不、不可能的，这只是一个谣传！”
清澄的瞳眸闪过一抹讶异，天哪，从小时候认识独孤家起，他一直都不相信这个千年诅咒，以为这只是以讹传讹，这么吊诡的事情，根本不符合现在科学。
“不，这是真的，每一个独孤家的人，都背负着孤独的命运，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
清雅的唇角扬起一抹苦笑，幽澈的深眸闪过心疼酸楚。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做孤独的命运？什么叫做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
轻哑的嗓音满是疑惑，一直在一旁倾听的醉夜，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心底冥冥萌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
“还是由我来说吧！”看着为难的左伊泽，慕容楚轻声说道。
“独孤家族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千年前独孤家的祖先因为难敌权势名利的诱惑，与魔鬼签下合约，有当时的最神秘的巫师一族牵线，用自己和后代的阳寿和珍贵的情感来交换，所以辰在出生的时候就失去父母，连他们面都没有见到过。就连我们，都不敢太亲近，因为他害怕……害怕所有与他亲近的人，都会被诅咒夺取生命……所以每一次有人与他亲近时，他都在抗拒着，那种想要有不敢要，那种想爱又不敢爱，那种对害怕成为杀害最珍爱人的刽子手的人，那种挣扎，是如何的纠结，啃噬着他的心，他只能用冷漠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
“呜呜……呜呜呜……为什……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起这一切……”
晶澈的水眸泪雾朦胧，细致秀雅的小脸布满泪痕，清澈晶莹的泪水宛若溪泉，不停坠落，宛若破碎的流光……
心脏倏然被抽紧，近乎破裂的疼楚瞬间蔓延至周身。
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一切的错误要一代代地延续下去？让无辜的他承受所有的痛苦？剥夺他属于快乐？
今天她终于知道了他眼底孤寂从何而来，他唇角的苦涩从何而来，他无奈的畏惧从何而来……
“小夜……”
清远的眸子萌起淡淡的水雾，眼眶泛红，轻轻地拍着她颤抖如秋叶的细瘦肩膀。沙哑的嗓音满是辛酸疼楚。
“那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咒吗？”
“有时是有，其实这回我回圣樱，就是为了寻找解咒的方法，圣樱是当时施咒的地方，我觉得在这里找到当时施咒女巫族人后代几率会比较大，可是……”
俊眉微微拧紧，幽眸深沉。
“遇到什么了困难了吗？”
“嗯，可是经过一年的找寻，却毫无结果，线索从此断了，女巫族人后代似乎已经不再圣樱了，也或许根本就应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但是如果错过这次千年解咒的时机，那么独孤家这个诅咒就已经是没有机会解除，要解除还要等另外一个千年……”
“怎么会这样？那……那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幽静的水眸一片沉暗，沙哑的嗓音夹杂浓浓的鼻音。
“有时有，不过……”
“不过什么？楚，你……”
“第二个解咒的方法就是……”沉静的幽眸霎时黯淡，闪过一抹心痛隐忍，“这就是辰带着这个咒语离开这个世界，把所有的噩梦都在他身上终结。”
“你、你是说辰他打算背负所有的咒语，只身解除这个咒语，用他的生命……”
空气仿佛瞬间停滞，时间也仿佛倏然停止转动——
良久，慕容楚唇角勾起一丝轻微苦楚的笑漪，但却未及眼底。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进入娱乐圈，因为独孤家的人不能在公众面前出现，只要提高曝光率，那么他不用等到25岁，也会因为心脏衰竭而死了……”
“可是，难道只要辰的离去，就能结束这个痛苦的劫难吗？”
“因为辰是这个千年来解咒唯一希望，他背负着独孤家所有的咒怨，这就是辰的眼睛颜色和所有其他独孤家的成员不一样的原因，紫蓝色眸色被誉为‘魔鬼的瞳眸’。”
“可是，不是还有机会吗？只要没有到最后，都还有机会吗？”
纯澈的琥珀色明眸闪耀着透明的光芒，坚定执着得不容质疑。
“小夜，说得不错，一切没到最后，都没有定论呢！”
左伊泽凝视着身旁突然间变得勇敢的女孩，眸底闪射出一道激赏的星芒。
“嗯，我会想办法的，大家一起想办法！可是……”
“嗯？”
“可是辰现在似乎抱定了以身试法的念头了呢？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我们找到巫女后人，辰恐怕也已经……”
“那我们就像办法拖住时间，不让他在公众面前曝光。”
纯澈水净的眸底透露出坚定的光芒，看了一眼床上清俊绝美的睡颜。
她一定要保护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嗯！日后一定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幽深的眸底一抹精光一闪即逝，唇角勾起高深莫测的浅笑。
每一个人都各自沉思着，没有人注意到那张雪白澄净如雪莲的脸容，淡静的唇角勾起清浅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