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可能!
阎立煌的俊脸抽搐,迅速地扭曲着,双眸鸷亮得骇人,握着女子肩头的十指不自觉地收紧,根根指关都泛出了青白。
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霍天野突然砸出的这个消息,狠狠地打击了他。
阎立煌又扫了一遍众人,那目光仿佛还在问着“这是不是真的”,更深的沉寂席卷了每一个在场者的心,纷纷都别开了眼或垂下头,这不言而喻的事实,就像一把双刃剑,瞬即反噬了他。
丁莹忽然慢慢抬起了头,说,“谁说我不能喝了,不过就是点甜水。”
她的声音清冷,仿佛不曾在耳中响起,她抬起手,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粗鲁,松开了她的双肩,她伸手从他大大的外套衣兜里取出那瓶还温热的饮料,拧开盖子就要喝。
霍天野却叫着“不行”,冲上前要夺。
丁莹停了一下,看着霍天野,“拜托不要这么一惊一咋的,喝一口不会死人。”
霍天野气哼哼地骂,“的确不会死人。但你们已经分手了,你有必要为安抚这只大黄狗就逞能吗?!”
丁莹冷哼,“谁说我是在安抚他,我只是在纠正你的错误认知。”
说着,她仰头就喝了一大口,吞下后,一口紧致的气息也被悄悄压下了。然后,转头冲着那个还一脸沉痛震惊之色的男人笑了一下,顺手半瓶子扔还。然后吆喝着呆愣的其他人,拿起地上的小红铲子,又接着继续堆雪人儿。
其他人都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忙帮着抹平刚才那凝重的气氛,想要扭回正轨。
可是天知地知,你心知,我意会,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模样。
霍天野咕哝着埋怨丁莹不给朋友面子,还细声问着她是否有什么不舒服的,医院肠胃科的主任大夫随时给她准备着,就被丁莹打了个雪团子。随即,众人就笑闹了起来。
阎立煌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慢慢冷掉的塑料瓶子,目光痴茫着看着那方打笑的人群,视野的焦点却不知凝在了哪一点。
他就像一个完全置身在画面外的旁观者,画里的人儿仿佛一如当初,风光霁月,春花秋月,肆意欢笑,却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我知道她肠胃不好,我还知道她喝了那该死的冰糖雪梨,就会吐得胃出血,打吊针。
可是天野又怎么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在那个寒冷而圣洁的世界屋脊上,她最爱赖在他温暖的怀里,被他火热缠绵的吻包围,夜夜都融化在他的臂弯里。
他知道她胃不好,常会在包包里备着各种副食类的小零嘴儿,或者干脆自己做点心带着,最爱骗着他偿试各种新出炉的古怪点心。
他知道她喜欢穿红色系的衣服,因为她皮肤娇好白腻,笑起来就像一颗温暖的小太阳,谁待在她身边都容易被她一身的正能量所感染。
他还知道,她抱怨自己的身高不足却又不喜欢穿高跟鞋,她一心烦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皱鼻子嘟嘴儿就像母亲养的比目鱼,她真正生气时就不爱说话,她其实很爱哭却偏偏要强装坚强地忍着,她胆小得连蟑螂都害怕得晚上睡不着要他陪着上厕所……
天野又怎么知道!
大黄,人家从小到大从来没见着这么大、这么厚的雪,就想堆个像《爸爸去哪儿》里那么大个雪人儿,做个纪念!一辈子,就这一次啊!
大黄,你看看,它多可爱啊!
那第一个雪人曾是他亲手为她堆起,他抱着她给雪人穿衣戴帽,还架上了他的雷朋眼镜。
这么这么多的事他都知道,唯独不知她而今喝了冰糖雪梨曾吐到胃出血。曾几何时,他竟然让她厌恶到了这种地步,碰到跟他有关的东西,会有那样严重的反应!
莫怪她看到他时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总是骂他走开滚蛋,会是那种冰冷无温的眼神,明明是撕心裂肺却还要在他面前强装无所谓的坚强,他的确是该死,该滚得远远的。至少,眼不见心不烦,就不会再触动她的心伤,让她红了眼,却哭不出来。
他真的不该再打扰她此刻的平静吧,他应该自觉地离开,不带半点儿声响的。
大黄,大黄,我的大黄最好最棒最强大了。好不好,答应我嘛,大黄!
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
那样甜腻的呼唤,亲昵的拥抱,再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藏地的天,那么蓝,那么纯净,大片大片的雪絮,落在那个欢笑叫闹的女子身上,美得就像传说里的雪妖,眨眼间便慑了他的魂儿,更映出他灵魂里的肮脏。
他突然决定去藏地,却是为了给这段恋情、给她,留个美好的回忆,慌乱的决定下,有他故意跟兄长叫板似的赌气,他心里并没有完全的胜算,甚至还有一丝逃避的心态,逃避现实的压力,先好好享受这段恋情的销魂噬骨。末了,相信女子也会知足。
只是到了藏地,发生了那些事,一天一天撕扯着他的心,嘲笑着他的自私,让心里的天平终于倾斜了。
兄长如父,本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地位,却教那个女子一句“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好好的……”给砸了个粉碎。
他干了平生最荒唐的事儿,他一点都不后悔。
那个寒风呼啸、雪片夹飞的夜,篝火映亮的笑颜,缠绵成深夜里萦回不散的娇唤,一遍遍,他将她揉碎在怀里,旋转的吻,灵魂都合而为一。
他是爱她的呵!
当她说出“爱”时,天知道他有多高兴,那时若要他抛弃一切跟她在一起,他也不会犹豫。她攥着他的手一直求着不要那么快离开,佛一定知道,那也是他最渴望延续下去的幸福。
纯粹的爱,纯粹的幸福。
为此,明知道又傻又蠢,他还是开了二十多公里就为了给她买一瓶甜甜的饮料,想倾尽一切地去宠她,爱她,给她想要。
在那个远离尘嚣的世界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为她做任何事。
心里也更清楚,当他们回到人类社会后,这一切都会消失。所以他一边宠着她,心里却又万分矛盾,心里很气自己,故意跟她生气而远离她,跟兄长叫板却又逃不脱兄长的五指山。回头,他还是继续哄着她骗着她,也骗着自己。对兄长,也继续别扭地抗拒着,却也逃不脱兄长锐利的眼光,终是屈服于自己的卑鄙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