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红经此一事,更加不敢住在供销社宿舍了。找了个生辰吉日的由头,迅速和男友成婚,住到了婆家。
本来住到婆家应该算是没事了,可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林向红怀孕期间,她丈夫的弟弟,就是二叔也要成家。应为只有三间瓦房,林向红夫妇占据一间,二叔都是住在堂屋里的,这下二叔要成婚,分家就提到议事日程上了。而且为了成全二叔,林向红夫妇不得不暂时搬出去住。
林向红家兄弟姊妹七个人,家里根本也没有余房,所以回娘家是行不通的。
林向红的丈夫是个手艺人,做瓦胚的,叫做瓦匠。那时候做瓦胚不需要多大场地,一两个人就能开工,和泥,做胚子,晒干,然后把干胚卖给砖瓦厂去烧造‘成品瓦’。所以林向红丈夫的瓦胚场有个搭建的小茅屋,是晒瓦胚的日子晚上看守用的。两夫妻就暂时住到小茅屋之中,
茅屋四下通风,林向红受了凉,生了场病。送到麴州人民医院,刚好碰到来看妇科病的同事麻月姑,说起眼下的困境自然少不得眼泪汪汪哭一场。
麻月姑作为供销社硕果仅存的两位女性之一,已经被评为供销社三八红旗手和妇联主任,一来她有心向组织表示破除封建迷信的决心,二来她这个妇联主任下面只管了一名女性。眼下这名女性又碰上这么多困难,她哪能撒手不管呢。于是三番五次上门做工作,让林向红夫妇搬回供销社宿舍。
架不住劝,加上住在茅屋里实在不方便,林向红又战战兢兢搬回了供销社宿舍。还瞒着旁人找村里的道士画了些符咒,贴着墙角和床头,并且买了新马桶,尽量不在晚上去那间公共厕所。
这么着一日一日倒也相安无事,林向红也就存了侥幸心理,慢慢习惯了。
林向红小叔子结婚那天,哥哥嫂嫂自然要去帮忙的,农村里婚宴中午要摆一场流水席请村里人吃喝,晚上接回新娘子再摆一场宴席招待亲戚和女方送亲人员,热热闹闹地忙到很晚。林向红怀着孩子,实在不胜疲倦,婆婆这方面算是挺体惜的,劝她先回去休息。
林向红骑着自行车回到城里已经很晚了,昏昏沉沉的,眼皮子在打架,感觉倒头便能睡下。供销社宿舍里一片漆黑,显然大家都睡了。
林向红摸着黑进了房间,连灯都没有开,依稀看到床的轮廓,倒上去就睡。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老太太。
很真实,老太太就那么站在床边,睁着眼死死盯着她。那双泛着灰青色的眼珠说不上清澈,也说不上浑浊,却仿佛含着一股浓郁的森森之气,让林向红浑身激灵,睡意全无。那一瞬间,林向红可以肯定自己的清醒,也可以肯定自己是闭着眼睛的,闭着眼能“看”见人,这才是最让她恐惧的事情。
所以她努力睁开眼,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眼前的幻像一下子不见了。但是困倦又不争气地袭来,林向红在自己腿上狠掐了一把,从口袋里掏出火柴,擦亮,她想找电灯开关绳。那时的电灯开关基本上都是绳拉式的。
火柴一擦亮,林向红就愣住了,这间房里四处是灰尘蛛网,自己躺着的那张床,草编凉席都腐蚀破损成破麻袋状了。
这是“画家难”和二愣子的房间!
林向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逃出那间房的,她逃到公房走廊里就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哭大叫。直到宿舍区的男职工们穿衣赶来,林向红的情绪也没能平静下来。男职工们问明原委,更是感到奇怪,这个房间自从二愣子吃官司以后,就被单位加锁封上了,可现在那门把上根本没有锁具的影子。
这事以后,林向红宁可住在茅棚里吃风淋雨,也不敢再住这宿舍区了。所幸丈夫的同学在杭州有些关系,听到林向红夫妇的事情以后,就把林向红夫妻招到杭州某国营运输社,分配在船运轮队上做事,过去的轮队就是一艘拖驳船后面挂很多艘无动力的舱船,每只舱船上都需要两个人手,一个在前面观望,控制很前船距离等,一个在后面掌舵。林向红夫妇分配在一只舱船上,吃住都在水上。
而王珊珊,就是出生在船上。
在王珊珊8岁的时候,林向红夫妇手里已经有了些余钱,因为考虑到上学问题,就又回到麴州买了套二手房,把王珊珊的奶奶接到麴州照顾她。
当时的麴州第二小学就在麴州供销社旁边,王珊珊三年级的时候,麴州供销社宿舍楼忽然坍塌,听说还压死了两个人。原因无非是地基不稳,所以在原址重建新楼的时候,就挖了很深的地基,结果挖出了累累白骨。
后来经过公安局检测,那些白骨全部是古代人,而且大多数为孕妇,因为其中有很多未成形的骨骼,骨骼的主人连婴儿都算不上,只能是胎儿。有好事的人去翻查县志,还真的翻到了出处。
在五代十国的时候,麴州属于吴越国,吴越国的创始人钱镠乃是贩卖私盐出身的,麴州有户姓蓝的人家,家主乃是钱镠的侍卫,后因军功升参将升总兵,蓝家五个儿子也全部参军,都是忠勇无比的骁将,可以说像后世的杨家将一样,满门忠烈。
蓝家父子事主三代,三朝元老,战功赫赫。钱镠孙子在位时,蓝家父子连带三个孙子一起上阵,进攻福州,却中了自己人的奸计,全部死在福州城下。国主却听信奸佞谗言,将蓝家满门抄斩。其时蓝家已无男丁,有的只是寡妇和孕妇。
蓝家年老的主母窦氏苦苦哀求前来炒家的御林军,大呼冤枉。根本无济于事,御林军的头目和蓝家本有宿仇,此刻比强盗还强盗,在这偏远的山区村镇大肆行凶,蓝府妇女奴仆不管老幼,竟多是先奸后杀。至于怀有身孕的,还剖腹取子。
窦氏怀着刻骨的仇恨,死前发下诅咒:要这吴越国所有人都断子绝孙。
王珊珊讲完故事后,免不了又是唏嘘一番。
李想想听着听着,就有点跃跃欲试起来,说:“我能不能讲个学校流传的故事啊。”
我们都点头,她又说:“要是你们听过这故事可别笑话我。”
我们再次点头。
李想想说:“那我就豁出去了。”
我们一起说:“豁出去吧!”
李想想说:“那我可真豁出去了啊?”
我们皆倒!
李想想说:“我是在成都读大学的,川大。川大里面有很多荷花池,西区有,东区有,当然最出名的是北门的双荷池,周边古树森森,池畔石板路,长条木椅,环境还算清幽。周末的时候有很多人在那里钓小龙虾,平常人不多,到晚上人就更少了。”
“这荷花池里死过人,以前有个女生为情自杀,跳在荷花池里面。女生的情变不是因为感情也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身体的小缺陷。据说她的男友嫌弃她右手长了六根手指,常常被同学嘲笑成六指琴魔。”
“话说有个01届的研究生,姓万。外号叫做万夫子,是那种表面十分假正经的人,是那种在宿舍里准备了高倍望远镜偷窥美女,但是碰到女生却是一副非礼勿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万夫子晚上喜好泡图书馆,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好学还是因为图书馆里美女多,反正每天不到图书馆关门他老人家是坚决不走的。”
“这天万夫子又捱到图书馆关门,出了图书馆觉得肚子有点饿,就想出校门去吃点夜宵。学校门卫对于研究生来说还是比较宽松的,晚上出校也没什么限制,万夫子最喜欢吃川大北门世纪电脑城后面巷子一家小店做的肥肠,就夹着书屁颠屁颠往北门走。”
“走到荷花池那里,看到树荫下椅子上坐了个红衣女生,身材好像不错,万夫子的眼睛就有点移不开,虽说是夜里,但万夫子严格遵循表面正经的教条,也不好意思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就用眼角的余光扫。”
“一直走到椅子的后面,快要和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女生好像被万夫子的‘余光’给刺着了,抬头问,师兄,现在几点?”
“万夫子心慌意乱,大学三年,研究生两年,还没有美女主动跟他说过话呢,他慌不迭地摸出手机看时间,说十点二十。女生说了声谢谢,继续低头看书。万夫子如逢大赦,连忙拔脚就走,心里面却在狂叫,美女啊美女啊,皮肤好白!”
“这一个晚上万夫子都没有睡得着觉,潜意识里知道那女生只是随口问问时间,绝对不是对自己感兴趣,却又冥冥中希望那女生的确对自己有兴趣,哪怕只是一丁点一丁点的兴趣。万夫子感觉自己都快相思成灾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那个时候,我再‘路过’那里,如果那个女生心照不宣在‘等’我的话,那么就可以证明,没有意思也变得有那么一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