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晨……
经过一夜的跋涉,张宝良带着部下向东急驰了八十里地,来到了汝阳县城之外,才停下来作短暂的休整。
以有备攻无备,张宝良昨夜并没有恋战,将手中箭射光之后,又扔了几块石头,就带着部下按照商量好的路线撤出了峡谷。
至于岳隆安的死活张宝良并不关注,他现在疑惑的是太子的去向,昨夜太子的不告而别总给他一种不详的感觉。
刚刚吃了口干粮,宋彦昭走过来说道“昨日一战,总共损伤了八百多弟兄”。
张宝良抽搐了一下,这几年除了敲打敲打山贼,就没怎么打过仗,这些人都是跟了自己许久的兄弟,虽说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看着这些熟识的将士裹尸荒野,还是心下难安。
嘴里的干粮有些苦涩,张宝良勉强咽到肚子里,才开口问道“岳隆安有没有追来?”
宋彦昭撇了撇嘴说道,“小六是天亮后才离开峡口的,据他讲当时岳隆安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缝里躲着呢,我看他一半会儿动不了”。
“嗯,让你的人盯紧点儿,兄弟们在这好好休息休息”。
宋彦昭答应道“我已经分派下去了,不过咱们下一步去哪?”
张宝良站起身来,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豫州平原,问道“你说太子殿下会去哪里?”
宋彦昭没有答话,而是低声问道“太子可是有意抛下我们而去?”
张宝良心里也有些怀疑,只是不便说出来,只能说道“太子可能担心车辆辎重有什么意外,提前往淮阳方向去了”。
这时牛逊也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对张宝良说道“将军,咱们的粮草可是不多了”。
“去汝阳县借一些”,张宝良随口说道。
“汝阳可是忠武军的地盘,他们要是不借怎么办?”
“不借就抢”,张宝良没好气的说道。
“好来”,牛逊大嘴一咧就要离开,又被张宝良叫回来,嘱咐道“你带三百人过去就行了,只管去吓一吓汝阳县令,千万不要骚扰百姓,可记得?”
“将军大可放心,牛逊心里有数”,牛逊拍了拍胸膛这才带着人马离开。
张宝良又对宋彦昭说道“你先派几拨人去前面打探一下马车的去向,等我们追上车队一切就都揭晓了”。
***
再说岳隆安,大军一乱他就召集亲兵,护卫着自己向山坡高处躲去,这厮治兵打仗不行,逃命却是深得其中诀窍,深知这乱军之中都是六亲不认之辈,说不定飞过一支冷箭就要了自己老命。
困在谷中的大军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火笼过后就是一阵箭雨,接着又滚下了一排排磨盘大小的巨石,将几千人马逼的前后乱蹿。
马嘶人嚎…,直到张宝良撤走一个时辰以后才慢慢安顿下来。
天亮之后,岳隆安收集四散的军队出了峡口,清点之后发现又损伤了四千多人,正当他怒不可遏之时,韩公愿带着部下从谷中冲了出来。
岳隆安一肚子的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处,伸手指着韩公愿说道“来呀,将这个贻误战机的蠢货给我拉下去砍了”。
韩公愿吓的一头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饶命,属下有重要发现,请准许属下将功折罪”。
“难道你抓住了太子不成?”
韩公愿向前爬了两步,说道“属下虽然没有抓到太子,但是已经探知了太子的去向,属下昨晚抓住了太子的几个逃兵,据他们所说太子的马车队向淮阳方向逃去了,并没有藏在这山谷之中”。
岳隆安心中算了算,如果真如他所说,现在去追的话明天天黑之前说不定能追上,只是扭头看了看四周的这些败军之将,又皱起了眉头。
韩公愿看出了岳隆安的心思,仗着胆子从地上爬起来,凑在岳隆安跟前耳语了几句。
岳隆安嘴角微微一挑,爬上一辆战车大声说道“弟兄们,刚刚从俘兵口中得知,太子手下的马车正在往淮阳方向逃去,足足有四百辆之多,你们知道这车上装的什么吗?是这几年来从金山上挖出的金银财宝!”
岳隆安话说到这停了下来,四下的将士开始窃窃私语,太子带着金银北逃这事已经风传了许久,昨天已经有几位心思灵活的将领在俘虏中探听到了消息,只是岳隆安不提,别人当然不敢明说,否则被治个蛊惑军心的罪可就麻烦了。
岳隆安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接着说道“咱们这些年替朝廷看守边僵,与南唐和楚国打了不少仗,可是这位太子殿下呢,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痛挖金银财宝,我们是不是得要点儿军赏?”
这时韩公愿带头喊了一句“要军赏!”,四下里的兵卒都受了金银的诱惑,跟着喊了起来。
“要军赏!要军赏!”
岳隆安满意的看了看群情激昂的士兵,这才跳下战车对韩公愿说道“韩公愿,你带着五千骑和俘兵先行,一定要在一天之内探知车队的去向。其他兄弟辛苦了,暂时先在这休整休整”。
“是,谢大人不杀之恩”,韩公愿再次跪地行礼!
岳隆安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我向来爱兵如子,只要你们肯用命,自然不会忘了你们的好处”。
***
驿城西北几十里外的的山道上,一百多骑迎着初升的太阳向北飞驰,从各人疲惫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是连夜赶路至此。
望山跑死马,这一队人马钻入山林之时,所有的马匹都已经口吐白沫,体力不支。
“幸好在中途换了次马,不然真的坚持不到这里”,说话之人正是易装潜行的太子,尉迟正。
此时的太子经过一夜的颠簸,早已经疲惫不堪,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旁边的的郑达师更加不如,下马之后抱着一棵大树吐了半天酸水,这才坐了下来说道“这下不仅甩掉了岳隆安的军队,还绕过了围攻驿城的西晋贼兵,谁也想不到我们会继续北行”。
太子看了一眼森林密布的山脉,说道“此去往东全都是平原河道,我们逃无可逃,只有这八百里秦川才是藏身的绝佳之所,而且离堰城和许州也近了许多”。
郑达师喝了口水,问道“太子殿下,我们下一步去往何处?”
“等”
郑达师不解的说道“此地依然不是十分安全,我们为何不继续向北去往许州呢?”
太子面色沉重的说道“虽然西晋大军压境,但这对武军节度使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苗汝仕此人到现在也没有对我有任何示意,显然也不是可靠之人,岳隆安反得,他也能反得”。
太子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局势不甚明朗,而我身边又无一兵一卒,如此情况下不论是前往许州还是直接回京城,都有落入别人掌握的可能,所以只能等”。
郑达师又问道“那我们所等为何?”
“等消息,等候万朝给我带来京城的消息”,太子说完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又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应该快到了吧”。
送达师想起一事,说道“希望张宝良将军能够尽量守住山谷,这样可以拖延岳隆安的军队一段时日,我们的马车才能安全到达淮阳”。
太子眉毛抖动了一下,并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