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过后,八卦洞中的阴风一天天变的冷厉,吊在半空中的木人依然在风中狂躁的摇动,但在杨云眼中这些木人不再是有威胁之物。虽然木人随风而起,木头终究是木头,再怎么灵活也不是活生生的人,杨云早就找到了应对之法。
木人攻击时毫无规律,杨云回击也就不按什么章法,只要用尽力量乱打一气,自然将木人挡了回去。其实杨云没有意识到,这是因为他的内力和剑艺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跨越,要不然绝不会仅凭一把木剑,就能在猛烈的旋风中挥洒自如。
尽管如此,杨云练剑时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从小杨村回来的路上,小公子告诉杨云两年一次的门内大比快要到了。上一次的门内比武,杨云阴差阳错的上场,并被田林震晕,这才开启了杨云的内功修炼门径,说起来还是得大于失。只可惜,两年之后的杨云参加门内比武,面对的将是玉字辈门人,如果还像上次一样惹出那么多麻烦,那可就真的是有些麻烦了。
好在小公子告诉杨云,如果不想参加也行,只要征得长阳子的同意。小公子自己则不参加,理由也很充分,上次在荆江会挨揍受的伤还没有好,有‘地尊’给他背书,别人也不敢怀疑他是否作假。
长阳子自打仲秋前出门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杨云心里为比武这事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跟师父说,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让他参加。
纠结了几天,在一次练剑结束后,长阳子出现在八卦洞中。
“不错,进步挺快,虽然有投机取巧之嫌,但也表明你练剑时动了心思”,长阳子等杨云来到跟前时说道。
杨云搞不清这句话是夸奖还是责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壮着胆子说道“师父,门内大比的日子快到了”。
长阳子一愣,继而说道“哦,很久没有带徒弟了,都忘了门内的规矩”。
杨云心说去还是不去呢,正要相问,长阳子先开口说道“那你就去和师兄弟们切磋切磋,学以致用才能有所进步”。
“是”,杨云得到答案,反而轻松了不少。
杨云以为没了下文,正要回去练剑,长阳子却右手一抬,不知道在哪里抽出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剑,此剑长约四尺,宽约一寸,除了剑身略薄并没有什么异处。
杨云经常听说书的人讲,宝剑出鞘必有寒光,他现在却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绝对相信这把剑肯定有不凡之处,要不然长阳子不会将它带在身上。
果然,长阳子左手捏住剑尖,将剑身弯成一个圈儿,手一松剑身又恢复为笔直。杨云看得目瞪口呆,即便是柔软如竹,如果没有特别处理,弯成这样也要断了,硬之如铁,居然能弹性如斯!估计长阳子也是将剑折弯后绕在腰间,要不然不会看不出来。
长阳子说道,“这把剑出自西域,乃北方玄铁所铸,偶然为我所得”。
杨云心中纳闷儿,怎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出自西域,既然出自西域,为啥又是北方玄铁,或许只是一种说法,只要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出自西域或北方。
就听长阳子继续说道“当时我还年轻,以为有一把利剑即可行侠仗义,故将其命名为‘折威’”
杨云翻看道家书籍的时候,特别看了看二十八星宿,因为金山派的许多人和物都与星宿有关。天上的星官何其多,当然最有名的是‘文曲星’,而这个‘折威星’,据说主斩杀,是负责行刑的人。师父将自己的佩剑命名为‘折威’,必是抱有杀尽天下坏人的雄心。
“可惜,我自始至终也没用他杀过人,好在后来我参悟剑法之道时,发觉这把剑是揣摩剑理的好工具,今天我就将其传授给你,不然以你的内力,碰上其他师兄肯定会吃亏”。
长阳子将剑放到桌子上,对杨云说道“你拿去试试”。
杨云握住剑柄,发觉折威剑的重量和以前用过的剑差不多,只是剑身柔若无骨,稍一动就左右摇晃,跟普通钢剑的挺直大不一样。
“将金元剑舞一遍”,长阳子命令道。
杨云不敢怠慢,手一挥挺剑刺出,只听剑身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剑尖抖了半天才稳在空中。接下来几招更是不行,有好几次差点削到自己。
长阳子等杨云停下来,将剑接到手中,二话不说直接走入洞室的旋风之中,只见大风将剑身吹的弯成了月牙。不过等到长阳子长剑一抖,剑身立刻挺直,向前方刺去。
长阳子连同手中的长剑,如松般矗立风中,摇晃却不屈服。三招将过,杨云感受到了剑锋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拈花飞叶皆可杀人,果然不假。
一套剑法使完,长阳子退到洞外对杨云说道“之前教你的剑法,都是以力制力,在对抗中提高自己的力量,但是天地之万物,力大者何其多,终会碰到力有不逮的时候,所以学会以弱胜强才是剑法的至高之理”。
杨云记得长阳子告诉过他,因为有了剑,一个少年可以打败一个大人,这不就是以弱胜强吗,为何今天又提?
长阳子说道“如何以弱胜强,咱们道家的祖先已经给出了答案: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出于无有,入于无间。”
这句话出自道德经,杨云在学堂时还背过,可惜意思不太明白。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滴水穿石,就是这个道理”。
杨云不管听没听得懂,只是不停的点头。
长阳子掂量着手中的折威剑,又说道“就拿这把剑来说,它很柔,但是柔并不是无,而是出于无,抵于坚。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以柔克刚,就是要利用循环不竭的微弱,汇聚成无坚不摧的力量”。
长阳子又将剑递到杨云手中,叮嘱道“以后你就用这把剑在洞中练习,记住一句话,‘阴阳刚柔劲,圆活自如身’,好好的领悟”。
道理听一千遍,还得下手去练。从这一天开始,杨云将练剑的时间分成两半,一半时间还是像以前一样,在风中锻炼自己的力量,另一半时间用这把折威剑提高自身的技巧。
没想两个月后,木字辈门人的大比先期就要开始,这一次是位执事的师兄特地通知杨云,让他前去观礼。杨云当然不能拒绝不去,好在听石童所说师父一定是会去的,让杨云少了点儿担心。
但是杨云还是不放心,特意去找了趟小公子,约好和他一起过去,并在这一天的早晨来到紫阳宫,生怕小公子又起什么变故。
二人来到演武堂三楼,杨云先是问道“我师父在哪?”
小公子指了指西北角说道“长老都在那边阁楼”。
二人在郎下找了个脚落坐下来,不一会儿功夫玉字辈的师兄来了好几个,杨云很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以小公子的脾气也只是和几个人相熟,所以也没人来打扰他们。
凌玉和冰玉姊妹两个上楼后,坐到小公子一侧,冰玉问道“最近怎么总不在山上?到底有没有赚到银子?”
小公子低声训道,“小点儿声,让别人听到都来找我要银子”。
凌玉讥笑道“找你要债吧,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来?”
小公子说道“银子我没有,这样吧,你那把金麟剑我帮你修修怎么样?”
凌玉斜着眼说道“就你,该不会又去麻烦杨云的朋友吧?”
“不麻烦的”,杨云连忙说道。
小公子拦住杨云,笑道“杨云还不是看我的面子”。
“丑话说前边,你要是弄坏了,赔我十把”。
这时,杨云感觉身旁坐下一个人,侧眼一看居然是孟玉成,吓的杨云连忙起身行礼道“孟师兄”。
“杨师弟”,孟玉成客气的还礼,看着杨云站着不动,又说道“杨师弟请坐”。
小公子拉着杨云的衣服让他坐下,才问孟玉成道“怎么回山了?不怕睹物思人?”
凌玉拍了小公子一巴掌,说道“少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不碍的,我已经悟透了”,孟玉成笑道。
“在哪悟的?别是在花珑轩参悟的吧?”
冰玉问道“花珑轩是什么地方?”
凌玉瞪了小公子一眼,对冰玉说道“你先别问,听他们怎么说”。
孟玉成回道“前两天去了趟秦国古地,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经此磨难已经将过去种种抛掷脑后”。
凌玉说道,“听说孟师兄为咱们金山派立了大功呢,龙尊都说有孟师兄做白虎堂堂主,金山派可保西方无忧”。
“颜师妹谬赞了,只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而已。以前在山上年少无知,行了不少糊涂事,就拿这位杨师弟来说,就多有得罪,还希望杨师弟不要怪罪师兄”。
杨云正在想孟玉成立的什么大功,想来也是机密之事不便打听,此刻听到孟玉成提到自己,连忙又站起身回道“师兄言重了”。
小公子又一把将杨云拉回椅子上,说道“少说些没用的,此次西行有没有得到什么宝贝,给咱们见识见识”
“小公子说的对,只是我昨天才回山,行礼都还没有收拾,等过两天就将给各位的礼物送去,肯定也落不下杨师弟”。
过去孟玉成恨不得吃了杨云解恨,但说也奇怪,杨云总觉得孟玉成反而是可亲近之人,池玉和司玉沛却让杨云浑身发毛。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师兄宣布比武正式开始,这次居然是叶雷在主持,池玉和司玉沛分坐两边。
杨云从楼上向下望去,近百位木字辈门人黑压压的挤在一起,而自己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此时再想,心中泛出恍如隔世之感。
正思虑间,忽然觉着一道目光从场地边向楼上射来。杨云扭头看去,原来是马瑞,一年多不见长高了不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参加此次比试。
虽然隔着如此遥远,杨云仿佛能感觉到,马瑞的目光望向的正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