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在家吗?”
“谁啊?”唐唐还是温柔的声音。
“我,米欣啊,都听不出来了?”
这第一眼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时间真的改变许多东西。唐唐现在削着短发,架着一副度数不小的眼镜,还是文文静静的。米欣觉得她们之间也有了陌生感。
“米欣,坐,喝水吗?”
“哦,不喝。”她坐到了床沿对面的沙发上。
“那吃水果吧!”唐唐把水果盘子摆在米欣跟前。
“唐唐,我来找你玩的,别忙了。”米欣不喜欢成人之间的客套和周到。
她们聊了许多从前的往事。顿时找到了当时的感觉,好像时间不曾带走什么,她们还是爱幻想的单纯的女孩。
“唐唐,你和陈飞,还好吧!”
“我们……”
“我们早就不在一起了。”
“他不是很喜欢你的吗?”
“我们虽然在同一所学校里,却不同班。那么大的一个校园,一个新的环境,总是想着以前的事是不可能的,每天都有新的课程,新的想法,或者新的喜欢的人,时间久了,感觉没了。”
“人真的是会变的,我现在相信了,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唐唐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考出去的人,你们可以不用守着这里的乡俗,我真的很厌恶这些陋习,却不得不遵守,不得不被它同化。”
唐唐笑着说:“米欣,相信你是有能力的人,会好起来的。”
她们聊了很久。
过年了,爆竹声声,却让她异常烦躁,她觉得自己很消极,像一个行尸走肉,抓不住自己的命运。
“米莲,你晓得丽丽吗?”
米莲正在看米欣买的《青年文摘》。“丽丽?哦,我想起来了,她呀,前几年在城里一家饭店里做小姐,要不是咱村有人去过那家饭店,说这不是于某人家的大闺女吗?到现在还没人知道呢!后来让她父亲把她弄了回来,嫁给一个湖北人了,那人都三十了,又矮又胖又丑,真不公平,丽丽那么漂亮。也怪她自己,那么傻。”
“米莲,不是她傻,是她出走的时候太小了,十四岁,能分辨什么是非呢!还是孩子,很容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米欣面无表情的走进隐晦的小屋,“知道她妹妹吗?比她小一岁的那个。”
“姐,怎么想起问她?听说她下落不明,跟她姐出去后不久就分开了。好多人传说她死了。她还是我小学的同学呢。唉,她爸妈养那么多儿女就这么待孩子。如果将来我成了家,我就要一个孩子,管他男孩女孩,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做一个优秀出色的人。上天让我们在这世上走一遭,不能就这样让乡俗禁锢住我们。究到底一切无奈之源就是穷,穷让我们寸步难行。”
妹妹的话很有道理,但像她这样一无所有的人,能抵抗什么?
她觉得自己不是为自己活的,好像是活给别人看的。
人生如梦,如梦一场。
傻子、伟人、囚徒、圣人,在不同阶段也许是同一个人。自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自命清高,到头来什么都不是,总以为未来很美好,却是不切实际地活在虚幻里。
初六已过,她托彩凝帮她辞职,不回去了。彩凝说:“你不后悔?”她“嗯。”了一声。
米莲日日埋在书堆里做作业,而家中也无亲朋往来。米欣日益觉得家像个压抑的牢房,使她透不过气来。
第一个,家庭富裕,人矮点。
第一个真是名不虚传,跟米欣站一起还没米欣高呢。没成的原因居然是他的家人对米欣的条件不太理想,因为她话太少了,不是能说会道,以后过日子会受外人欺负。
第二个,无父无母,跟姐姐生活在一起,很穷。再相第二个,人家才十九岁,见到米欣娇小的样子,说她干不了农活,他喜欢五大三粗的,并且他嫌弃米欣年纪太大了。其实米欣才二一岁,只大他两岁而已。在农村要男的比女的大一两岁才叫般配。又告吹。
第三个,米欣见了,真是丑毕了,差点当场晕过去。而他的母亲还不甚满意,嫌弃她家穷的样子,端着架子,说过两天商量商量再说。
爷爷就怕她嫁不出去了似的说:“人家愿意咱就愿意。”
米欣被大人们摆弄得自卑极了,不想走出屋门半步,她怕见到各种歧视的目光。她讨厌他们像买菜一样挑选婚姻的另一半。她想逃。
已经很长时间了,米欣走进屋里又走出来,呆呆地,或站在杂乱的院落中看那棵早就已经不结枣了的老枣树。目光涣散没有神气。她扭头踱进屋里,慵懒地翻着书桌里的书。屋里幽暗的光线与略嫌太慢的的时间匹配的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