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个人的进行曲3
心底似乎有一个地方，忽而崩裂……
随即，有一股强大的、无法抵挡的冲力，从心底朝着全身四面八方的涌去……
忽然间，似乎有一道信念，撑起她的思维意识。那个尚未崩溃的地方，不停回响着沈郁君的声音，闪烁着他绝美的容颜……他的一切一切……
“你是说，君哥哥他死了？”她死死的盯住尤宸翊的眼睛。
“是。”唇瓣被他咬出血液，那少年眼角的泪水不停滑落，却不去擦拭。
是真实的发生过的吗？不是梦吗？为什么那么恍惚，又觉得那么那么痛！
“你是说……他因为自己活不过二十四岁才会把我丢下……”麦家琪的神色忽而黯淡。
“不是丢下！”尤宸翊怒吼。
对，不是丢下！
“你是说……”麦家琪的眼泪拼命掉下来。
她想过一万种理由，却从来没有一种是这样！
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如果沈郁君在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的角落幸福的活着，那么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当初做过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当她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放不下她，不过是因为想要安心的离开！看着她幸福就安心的离开，替她设计好未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支撑她的理由，忽而溃烂？
他爱她，没有爱错方式。没有！一切都是他认为的最完美的结局，对她最好，伤害最轻的结局……宁愿她恨他也不愿解释什么。只是他舍不得告诉她这些……只是因为，他爱她，很深很深……
如果时光退迭呢？他一定也会做同样的决定吧。虽然她想，自己一定愿意在最后的时刻陪在他身边，他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因为他是沈郁君，独一无二的沈郁君。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告诉过她，他是为她而生……也为她而……亡……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她知道真相，他早就预备好将这秘密石沉大海。不会有任何人知晓，那么，她也将最幸福最快乐的生活着……
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
“……带我去看他好吗？”泣不成声的麦家琪吐出这句话几乎无法分辨的颤抖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是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
“配吗？”尤宸翊轻笑，脸颊的泪还温热。如天使一般的扬着美好的笑意，在她眼底无限放大。亦如当年，她倔强的不肯说自己在哭，所以不管眼泪如何肆无忌惮的滑落，她都扬着唇角一般。他扔下纸笔，并不看她：“给赵英希的休书。记得，这原本不属于你，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你。我要替哥哥收回！”
麦家琪顿了良久，低声呢喃：“对不起！”声音很轻很轻，却是那般坚决没有任何迟疑。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尤宸翊笑。
故作冷酷，却还是，无法欺骗任何人。
倘若他是，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那么现在，或许她会少痛一点吧。
麦家琪握住笔，在纸上写下：“英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不能了英希。就算……就算知道那是君哥哥最希望看到的结局，就算知道我们的心已经不可能在有能力爱上别人，就算这辈子要一个人走下去，走到世界末日……也不能，不能那么幸福的笑着，踏上用君哥哥的鲜血铺成的道路上……
你会懂么？我的心永远都会有你，但是对不起……真的，我们真的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不对？如果是你，也一定会和我做同意的决定吧？
对不起英希……对不起……
尤宸翊接过纸条，轻笑：“舍不得伤害他？你舍不得伤害赵英希，为什么就舍得伤害哥哥！”
“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不需要！”尤宸翊转过身，依稀是重重的铁门开关的声音。
麦家琪泪流满面。
君哥哥……你真的……真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会是这样……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原来，她对不起这么多人……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地下室响着阵阵回声，没有间断的……如来自地狱一般的哀鸣……
尤宸翊呆坐在阳台，轻抚凋谢的花儿。悦耳的鸟鸣声也变得刺耳万分，只一点点风就轻易让他的眼睛滚出热泪。时间好像走得很慢很慢很慢……
“哥哥，我替你要回了她不应该有的东西……”随即抽噎。
原本以为，应该快乐才是的。
可是为什么心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比原来还要难过千万倍？
原本他也以为，为了傅晓娜，为了和她在一起，可以放弃才对的。可是那个可怕的梦魇不停的萦绕。他不能，不能忘记！
不能忘记那张换了容颜的脸安静的闭上双眼，不能忘记他最爱的母亲离开这个世界……
只有他一个人！
然后，也要离开……
过不了多久，也要走了……
好像，再也没有留恋了吧。
他握紧那枚冰蓝的耳钻，浸透他的心脏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的蔓延……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痛呢？
不是，已经……不是已经全部做完了吗？
是因为休书还没有到赵英希的手里，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才会不安。
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
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少爷，在雨溪发现的……”有人递上一条项链。
这条项链，是她奶奶留给她的啊！
“家琪的。她在雨溪？快，快去找。”
赵英希又惊又喜，立刻就要动身去雨溪，又进来一个人：“少爷，您的信……”
“出去！”赵英希不耐烦的道。
“是……是麦姐姐的……”
话音未落，赵英希抢过信件，拆开信封，看了内容，只是发怔。
“少爷……”
“不，不会的……不会的……”赵英希拼命摇头，他瞪大眼睛，好像稍微眨一眨眼睛，泪水就会崩溃一般。指着身边的人大喊：“快，跟我去雨溪找！”不能再停下来了，只要多停下哪怕只有一秒钟都会让人觉得崩溃，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一般的漫长而恐惧。
家琪，你不要开玩笑了。
你一定出事了对不对？
等我，我一定会救你的。等我！
空气一片潮湿，阳台上的花都开败了。
“宸翊，你到底在哪里？”傅晓娜呆坐在角落，再也无法抑制的放声大哭。
原来还是骗了她，原来真的真的要走吗？是她，真的不值得他留恋吗？可又为什么，为什么又对自己那么好？到底做错过什么，非要他用不辞而别来惩罚吗？
为什么整片天空都好像只剩阴霾？
那少年的眉眼还那般清晰，他的一点一滴都还那么那么深刻的存在着，好像才刚刚发生过啊！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间，就好像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中苏醒了一样？
如果只是梦……那么那种世界被瞬间抽空的失落在回忆和现况之间徘徊的痛楚又是什么？
“浩允哥哥，你快来看看晓娜姐姐。”女孩的卷发披下，弯出好看的弧形，躲在角落压低声音的时候，狡黠的眸子还透着一丝难掩的担忧，不住的朝着阳台上那道背影观望。
“潇潇？她怎么了？”不知为何，眉忽而拧成一团，握住话简的手劲也加大许多。
“不知道啊，一直哭一直哭，我知道你最有办法了，快点过来。”
“好，马上就来。”
陆浩允挂断电话。
她怎么了？
是发现了什么吗？
尤宸翊那次病发的模样，几乎吓得他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死守这个秘密。
前几天看傅晓娜买的戒指项链，竟不忍告诉她。
他怎么会知道，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病得如何，而是因为他要离开……
缓缓迈了迈步子，脊背如冰雕僵直，咬牙，一阵滚烫灼热的狂风刮起他的发，陆浩允握拳，朝着那方向飞奔而去。
潇潇不住的探着脑袋，看到陆浩允飞奔而来的身影火速开门：“浩允哥哥快来。”
只是很浅很浅的点了点头，他掠过前院进入房子，朝着楼上飞速而去。
安静如一潭死水，因由剧烈跑步而喉咙干涩，咽下空气的时候疼痛异常，渐渐放慢了脚步，朝着她的房间走去，少女独自抱着双膝的背影难言的寂寥，如独自凋零的蔷薇。心里掠过无数画面，思绪拧成一团无法整理，一步一步，朝着那与天空白云融合在一起的淡蓝色连衣裙走去。
“怎么了？”几乎没有发现自己喉咙发出干燥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的尖锐，只看见那少女带泪脸颊缓缓，从背影到侧脸，再到一整张精致脸庞呈现眼底……
傅晓娜看到陆浩允，似看到另一个自己般哽咽：“怎么办浩允，宸翊他不见了……”
“没事的。”陆浩允安慰道，声音如掠过秋湖的鸬鹚卷起淡淡涟漪，晚风中带着沙沙落叶的凄婉，很轻、很淡，却也很痛。
“他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不知何时她已转过身拉着他的衣角如受了伤的孩童向自己的父亲哭诉委屈一般，泪水疯狂泻下，粘湿了的发滴滴答答，呜呜咽咽的声音穿透他的身体，直至他的心脏。
记得那一次，她孤单的顿下身体一片片捡起零落的玻璃碎片，扎伤了指尖渗出如盛开的鲜艳花儿在他眼底绽放，她也只是那么那么安静的靠在他的肩上，说她很累……
“晓娜……”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快要窒息，连声音都是这般刺耳，每张一次口就好像一次凌迟，如果可以，真的好想逃走，真的好想就这样逃走啊……
“我好害怕……他明明答应好的嘛……明明答应要和我在一起……怎么可以突然不见了……”
咬住的唇瓣渗出血液，好似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死去。黯然的眸光微微低下，不忍再看般的，他说：“我知道他在哪里……”声音很低很低，似那秋蝉稀薄的翼，与风和空气融合在一起，再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过……
唯一的，想要守护的女孩子啊……
却只想守护另一个人……
“你说什么？”
陆浩允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他知道。
她不知，在这一刻，太多太多无法预言的改变已悄然发生。不知那咬破唇瓣的少年，用了怎样的勇气和决心，才将他自己推向无法退后的深渊……
她不知，他为她做的一切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唯一的，想要守护的女孩……他要她快乐幸福……即使只是暂时停止哭泣，只是暂时，也愿意万劫不复……
“你带我去哪里？”
“去哪里？”尤宸翊笑：“除了去晶川还能去哪里？”
“你……”
“没错！我知道赵英希一定不会死心的。可是能怎么办？难道杀了你吗？除了相信你会离开赵英希，和他一刀两断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麦家琪愕然。
“舍不得也没关系。”尤宸翊笑：“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哥哥对你的好之类的鬼话，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雨溪吗？因为哥哥就是死在这里的，我妈妈也死在这里。”
是吗？他还停在，那么那么多年前的盛夏，那个，她因为受伤以及家人住院而没能赶上的约会？他的心里，一直都想要她一个答案的吗？
没来，不是因为这个……
脑海里闪出那一句话来，终于幻化成残酷的线条，贯穿其中，形成看不见的细网，庞大而深厚。原来那么那么久过去了，他一直都没有释然呢。即使从那个时候开始，就预备着天衣无缝的计划，将她拱手让出……也还是，没有释然呢。
记忆里的那段早已被忘却的画面，顿时袭来，她好像跨越了光与影，凝成那绝美少年含笑的细长瞳眸，与多年前的他们如同镜子般的对立……
“三年前？”沈郁君惊讶的说：“那天你没来……”
她慌忙打断他的话：“不是因为这个……没来，不是因为这个……”麦家琪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倘若告诉她就算受伤也要去看他的话，他会不会感动呢？一定会骂她傻的吧。
然后沈郁君依然蹲在地上，手指还轻轻握着她的脚后跟，轻轻皱眉。
她是想说，没来，只是因为，不想而已吗？
连借口，都不要。
即使，过了那么久……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感觉到他片刻的停顿之下，到底藏匿了多少情绪。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四岁？
是……这样吗？
“知道我为什么又不在这里了吗？”尤宸翊继续笑，声音微微颤抖：“因为哥哥葬在晶川。”他看向麦家琪错愕的表情：“知道为什么哥哥不葬在江野吗？”他的目光忽而冷酷无比：“因为他想要守着你……哭了啊？哭什么啊！”他嘲弄的笑道：“装什么呢？一个，可以放弃愿意丢掉自己的生命成全你的幸福的人，你都可以丢弃……现在哭什么呢？”
是她亏欠了他。
永远都无法还清了。
如果离开赵英希真的可以让他好过一些，可以让眼前这个无依无靠的男孩子开心的话，那么……她也愿意，愿意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