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探手放在湛江来的胸前,贴在他耳边说:“还记得在横村的时候吗?那是文工团演出谢幕的时候,我说你要回来,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可要记住这个承诺……”
湛江来嘴里嘟囔着什么,苏大夫微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说:“对……你要活下来……”可接下来,湛江来在昏迷中说的四个字就让她纳闷了,他说:“我的日记……”
“我的日记?”
苏大夫有些沮丧,她轻轻捶着湛江来的胸膛,喃喃道:“铁驴子,就不能说说我吗?”她的娇腆纵然令人动容,可是在这醉人的瞬间,洞外的叫喊却让她打了个寒战。
等大家走到洞外,看到了一幕震人心魄的铁血景象,一个浑身鲜血的汉子领着一队人从林中踏步而来,他们衣衫褴褛,手中的钢枪在极寒的气温下泛着白霜,每个人眼中都或多或少带着疲惫的警惕,也许他们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这些人当中,为首的正是三排长杨源立,在他身后的崔智京看到自己人的时候,便一头栽倒在地。
几个志愿军战士上前将队中负伤的战友扶进山洞,在忙碌的人群中,杨源立挥开搀扶,在冰冷的山谷中突然吼道:“湛江来!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他的脸上铁青,手中的刺刀攥得咯咯直响,吓得众人不敢上前,这时佛爷从山洞里钻了出来,他先是望了望四周,接着抽出剔骨刀淡淡道:“他滚不出来了。”
“这事不是你扛的,我敬你是个爷们,可湛江来把我们老少爷们都搭进去了!我杨源立生来就没看过老天爷的眼色,你要是挑梁子,我也不会客气!”
佛爷仰天大笑,淡淡道:“姓杨的,别跟我玩套嗑,佛爷我不吃这一套!我也实话告诉你,连长就在里面昏迷不醒,你要弄个明白就等他醒了再说,要是******干脆找事。你今天就得躺着说话!”
杨源立微微一怔,疑道:“什么?他还没起来?”
佛爷本想一刀整死杨源立,但随后出来的枪嘎子等人死活抱住了他。杨源立也没在乎这些,他在苏大夫注视下来到湛江来的草铺前,紧皱的眉头渐渐松缓,盯着湛江来死灰一样的脸喃喃道:“你究竟是谁……你根本不会是湛江来……”
佛爷踢开枪嘎子,横着剔骨刀吼道:“你们听他胡说些什么?他这个祸害还能留着吗!”
苏大夫上前说道:“杨排长你伤得不轻,我们先给你包扎一下,什么事等湛连长醒了再说不好吗?”
杨源立将脸埋进双手中,跪在那里抽噎道:“他不是湛江来……他怎么能是湛江来呢……”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湛江来在爆破敌人工事后,杨源立和崔智京撇下石法义带着仅有的几名战士冲了上去,南朝鲜士兵疯狂的逃窜让他们穷追了几公里,当时他们都杀红眼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踩进了鬼子堆里。
他们三三两两地往回撤,回到那个被炸塌的工事的时候,湛连的家伙们已不知道去向,后来问了留守的部队,杨源立就带着这几个人慌忙地渡过大同江,紧追一一三师而去,可是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到师后勤部队,却没有湛连的消息,并且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个尖刀连!
当时杨源立是真的暴怒了,他把剩下重伤的留给后勤部队,然后带着一队打散了的士兵回到德川城,这才知道德川以北有个医疗点,那就是全茅山。
他路上窝着一股火,心想人家大部队都要打到汉城去了,可他们却要往回走,这跟逃兵有什么区别?废墟旁没有湛江来的尸体,这说明他还活着,既然活着,石法义也在,为什么不随主力穿插呢?
他一路咒骂着湛江来,带着仅存的三排战士来到全茅山,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但此时此刻,有个人却不认同杨源立的说法,这个人就是苏大夫。等卫生员给杨源立消毒包扎后,这个年轻的姑娘在心里反复琢磨着一句话,那就是:他怎么能是湛江来呢……
就在当天晚上,一声尖叫从湛江来所在的偏洞传来,被惊动的警卫排战士和随后赶来的佛爷等人与苏大夫一同呆在了那里,原来的草铺空空如也,湛江来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