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朝鲜战场上那支没有番号的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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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驴皮血书与红皮日记(1)

第二章

驴皮血书与红皮日记

“命运是不会说话的,但时间会,它告诉了我,当我打开这个铁盒子的时候,就是苦恼。”

鲁夏在医院的时候,向所有探望他的人敬礼,用他那轻度烧伤的胳膊回敬了每一个向他献花的人。后来他说,每当他按照记者的要求,盯着黑洞洞的摄像头时,就会想到那个斑驳、狼藉的铁匣子。

也许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不堪回首且又暗暗自喜的一幕,显然,按照鲁夏的经历,这个铁匣子将是诠释他童年所有境遇缘由的最好证据。

根据鲁夏的伤势,队里安排他休息一个季度,市里是六个月,而省里则是一年休假再加两个月的亚泰游。

对于一位拯救全市供水命脉的英雄来说,这些远远不够,就算明晃晃的特等勋章挂在他胸前时,也是如此。

他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带给他奇迹的铁匣子。

两个月后鲁夏出了院,回宿舍的时候,正看见王子玉端个脸盆蹲在他门前往里面塞纸条,鲁夏上去一脚踹在他屁股蛋上,问:“小瘪犊子这是安炸弹呢?”

王子玉一瞅是鲁夏,嬉皮笑脸地说:“听说你今天回来所以先打个招呼,你的东西在我那里呢,一会给你送来。”

“什么东西?”

“上边派下来的慰问品,还有那个铁匣子。”

鲁夏正发愁呢,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出去的,那个铁匣子是否被一同带出来都是个未知数,听王子玉这么一说,心里倒放下一块石头。

王子玉又挤眉弄眼地说:“谁不知道您鲁大帅平日里最抠门了,把您抢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死攥着个铁匣子,咱哥们几个一瞅,肯定是您老的棺材本啊!嘿,咱就没敢动。”

“放你的罗圈屁,马上把匣子给我拿来。”

王子玉哪敢惹他呀,一溜烟跑回宿舍拿来了铁匣子,鲁夏接过来往兜里一揣,打开自己房门就在里面锁上了。

王子玉挠着大脑袋,在门外嚷嚷道:“鲁队,慰问品就不要了呗?那兄弟们就分了啊!”

这个时候的鲁夏,对于屋外的世界已经毫无兴趣了,就像一个没有童年的人迫切需要答案一样,他将那个铁匣子放在桌子上,像看珍宝一样看着它。

对于普通人来说,它毫不起眼,就如装腌鱼的铁皮罐头盒,总共也就巴掌那么大,可是在鲁夏看来,它如他的青春,如他的生命,那些关于父亲甚至母亲的一切秘密或许就藏在这里,藏在这个密不透风、黑漆漆的空间里。

鲁夏双手是颤抖的,他就像一只贪腥的野猫,抓挠着那个铁匣子,仿佛要把他所有童年的疑虑全部抓回来,吞进去。

可在一瞬间,他看到了匣子上的一点殷红,那是多年擦抹之后残存的印记,他仔细看去像是一个红色五角星,下面依稀写着:八……路……军。

八路军?

闪闪红星照我心?

鲁夏说,当时这隐隐若现的三个字,就像一盆冰寒刺骨的冷水把他浇得透心凉。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童年和这遥远的三个字,简直就像驴唇与马嘴一般毫不靠谱。

他笑了,笑得不能自已,然后暴怒地将那个铁匣子摔在了地上。

他结结巴巴地哼着酸曲儿:姐儿巧打扮哪,去把戏来观,模样那个长得哟,赛如天仙,哎哟,打扮起来多么体面哪,依得儿呀得儿哟哟哟哟……

“鲁队!我说鲁队啊?过节啦?”

鲁夏没好气地冲门外喊:“你们这帮瘪犊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门外传来三两个年轻消防兵的窃窃丝笑,随后又是那样的寂静,静得让人心烦。

鲁夏点了一支烟,放下火机的时候,目光又落在地上的那个铁匣子上,铁匣子被摔开了,“人”字型立在地上,像个小窝棚,他想上去把它踩烂,却猛然间看到那个小窝棚下露出了什么东西。

瞅那样像团破烂的麻布,仔细看又不似麻布那样粗糙,鲁夏好奇地弯下腰捡了起来,摊开一看,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鲁夏说,当时放在手掌上的时候,有股莫名其妙的凉意,后来他去了有关部门做了鉴定,那确实是一封写在驴皮上的血书。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鲁夏在当时并没有发现那是驴皮血书,只是一排排的血字把他彻底震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血书完整地摊在桌子上,在昏黄的阳光下,用他所有对文学的认知和理解反复阅读着。

后来,在春节的那个夜晚,鲁夏和我反复研究了这封血书的内容,才知道对于以后发生的事是多么重要。

那是一封落款于一九四零年的书信,字迹则是民国时期通用的书写体,虽然字面上的措辞比较生硬,但读出来并不是十分困难。

以下,就是由鲁夏提供予笔者的血书原文。

吾儿江来:

国境忧难,每与吾中华瓜葛者,势绝无完卵之意,今天下一心,倒日帝而除奸,扶吾中华于危难之间,母略做一二。母生于中华同盟会成立年间,饥寻各地以果腹,历经五四、京汉运动,一九二四年国共合作方始有汝,此时多灾,弃汝于襁褓之中入党护国,直至今日,汝方有十五余,母亦然十五春秋未见汝之模样,不胜慨叹。今,母于汉奸营中,亦无再探汝之机然,望汝承母之志,同怀信仰,励志护国。然则,母之牺牲,汝要分外记得,吾党之间,亲敌叛国者众,权有一日汝当记得一人,此人身纹九虎之头,乃吾党叛者,唯母者外,有吾党百于人皆毁于此手,母系百余英灵之愁难,皆赋予汝手,立家族之志,以除之!

母 湛予香 字绝一九四零

鲁夏是用尽了两个小时,才将目光辛苦地转往窗外,他干干笑着,股股凄苦涌上心头,不禁流下了热泪。

其实这个秘密对于他来说根本就如一滩狗屎,他原本想象这是一封父亲的自白书,或许是一封他对母亲满怀愧疚的自责信,他甚至想象到湛江来会有一段无比罗曼蒂克的爱情史诗。

可显然,这是一封横着飞来的杀手帖,按逻辑来说,还是出自于祖母的家族使命。

这是多么可笑又荒诞无稽。

就在鲁夏揉搓着那封血书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根本的错误,这个错误可以说几乎把他的人生带到了一个误区。

那就是湛江来的失踪是否就和血书的内容有关?

也就是说湛江来的失踪,并不是与他的身体状况有关,而是他并不想把鲁夏卷进来呢?

“他还活着……”

鲁夏不停地喃喃着。

随后他又否定了,这简直太荒谬了,如果湛江来生于一九二五年,那么活到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就算从十多年前失踪开始算起,那也是七十来岁呀!他身体再好,也熬不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啊。

要说关键,还得从湛江来的失踪缘由着手。鲁夏努力回想当年的情景,湛江来最后一次出走,也就是彻底失踪的前一晚,鲁夏刚从学校回家,正巧看到他放下电话,那个时候家里的电话还是六位数,并且刚接通没多久,一看这老头子的神色忽悲忽喜,鲁夏就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