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2001年10月19日星期五，是马亮一生中具有特别重要意义的日子，这天中午，跟着苏爷混了光标传媒老板张乐年的一顿大餐吃，敲定了自己的新饭碗。当天晚上，以替补阵容出战的中国队0-1客场输给了乌兹别克斯坦队，完成了十强赛的最后一战，不过对已经提前出线、锁定了小组第一的中国队来说，已经无伤大雅，只不过让区楚良在最后一分钟承担这个责任实在有些不够公平。在陪苏爷回报社的路上，谈到当天晚上即将进行的这最后一站，苏爷说，实在没什么意思，主场人家给了个2-0，客场怎么也得还上这个人情，虽然乌兹别克斯坦拿到这3分已经毫无意义，但是人家在家乡父老面前也得要面子嘛。
马亮听这意思，似乎中国队与乌兹别克斯坦队达成了互送一场的默契，但是这么敏感的事情，苏爷不明说，他也不好意思细问。就拐弯抹角试探了一句："这样一场球，要让人家放，起码得给100万奖金吧？"
"20万美金！现金！"苏爷望着远处说。马亮没再多问，但是他知道，苏爷在对待他恶搞十强赛组委会一事是有看法的。但是奇妙之处就在于，苏爷当总编辑，事前看到他的稿子，完全可以在结稿前撤掉，但是他没撤。做好版后，最后苏爷签字付印，那么大字号的通栏标题，组版编辑也做了特殊的处理，他怎么可能没看到呢？马亮猜测，苏爷本来是支持他捅开沈阳黄牛党这层面具的，出了事之后，上面怪下来，他可以推到下面人的头上，大不了把他这临时工开掉，丢卒保车，只要保得住他这棵大树，树荫下面自然就有马亮乘凉的地方，但那帮黄牛党的面目也已经曝光了，再也难以挽回。
"沈阳争到十强赛的这个主办权容易吗？人家付出了多大代价才争到的？如果北怯跟组委会领导不是沈体同学，你拎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苏爷长叹一声，"炒你鱿鱼，那是为你好，让你小子由着性子再干下去，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麻烦来呢！"
马亮暗自庆幸，江湖险恶，不知道哪里是陷阱，真是太不容易了。他要请苏爷吃晚饭，苏爷说没空，到了报社停车场，下车临走还骂了他两句："让你穿体面点儿去见人，你丫就只有运动服啊？"
马亮老老实实回答："可不是嘛，只有运动服。"
苏爷说话时已经进了楼，没听见小赵在停车场里一声惊呼："我靠！你丫都开上奔驰了，赶紧让开，让我搂一圈过过瘾！"
周一早上，马亮来到光标传媒那个神秘莫测的大院上班，在进二门的时候，被那个持冲锋枪的哨兵好一顿盘问，而在他填写会客单的时候，看到许多来来往往的车辆都是挥手放行，根本不检查。马亮暗想，今天去报道，第一件事就是跟张乐平要一张车证，否则这出来进去的也太麻烦了。
马亮到公司的时候刚好9点，而李德每天这个时候都要跟《体育圈》的制片人一起审片，他们进了审片室，就无法再打扰了，马亮只好坐在李德的办公室里等。前台的小美女给他送进来一杯茶，马亮喊住她，变戏法一样送给她一枝玫瑰，小美女叫周丽，长得介乎丰腴与丰满之间，模样漂亮，带着亘古不变的微笑。从接过玫瑰和马亮的恭维话时起，她就成了马亮的好朋友兼眼线。马亮说："我从今天开始在这个公司上班，但是对电视行业的规矩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怎么个流程时间，希望得到你的帮助，这样能让我更快地进入角色，工作上少走弯路。"
周丽说："你稍等一下。"拿起桌上电话，前台的保安安接的。"门口你替我看一着点儿，我在李德办公室。放下电话，周丽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说："早上没什么人来，抓紧时间，你想知道什么？问吧。"她从来没见过有人上班第一天特意给前台送一枝玫瑰，也没听过有人如此诚恳地向她这个中专生请教专业的问题。几乎在她接触的所有人眼里，哪怕是送信送报送快餐的，都只拿她当个花瓶，而从来没有人拿她当人。
马亮问了一下李德大概的作息时间，知道了自己将在9点30分见到他，因为只有《体育圈》是新节目，需要他跟制片人一起审片，而其他节目都已经做了两三年了，相对稳定，制片人一般都能独立应付。马亮最想知道的，是电视行当的工作流程。比如说，现在让他做月刊杂志，他只需要知道下印厂的日子，往后推5天，是下一期开编前会的日子；往前推5天，是定稿的日子；再往前推5天，是完成采访的日子。再比如说，现在让他做日报，他只需要知道出片送印厂的时间，假如是半夜12点，他就知道11点半是总编签版的时间；11点20，是主任签版的时间；11点，责编得把活完成；10点30，校对完成第三校；10点之前，他得看着组版员把稿子和图片完全灌在版芯上；而他在9点半之前，得完成版上内容的组织和撰写以及解决图片的来历。马亮需要知道的是，他从来没干过的电视，究竟是怎么个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