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云清闭上眼睛不再看云天海一眼,任轩辕泽轻揽着自己转身离开,却听见云天海生平第一次如此真情地唤出了她一生从无奢求的称呼。
清儿,清儿!呵,若是当年娘亲还在时听到,该有多好?
可惜,娘亲早已伤心而逝;而自己盼了那么多年,也从回门那日听到他的这声假意称谓,早已心冷死寂地再不期盼。
“清儿,不要走,让爹再看你一眼,可好?”身后突然传来噗哧一声轻响,云清心头一跳,身旁的轩辕泽也已经迅速地止步带着她转回了头。
“云天海!”。
“爹……”云清突然手足发冷,看着那个胸前插着一把锋利匕首的苍老男人,一大片被迅速染红的血衣,深深地剌激着她的眼目。
“清儿,让爹再看看你,好吗?”云天海有些虚弱地看着终于肯回头的云清,苍老的脸上溢出一丝痛楚的笑,努力地想要自己在临终之前,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认真地看看自己与羽菲的这个孩子。
从她的出生到长大,他都一心偏执着不肯去认她。逢年过节的时候,其他的儿女都会得到自己的礼物与夸奖,却唯独她,总被自己刻意地遗忘。
其实每一次,他都会看到她带着期盼与孤独的眼神在看着自己,每一次,他都能感觉到她的失望与黯然。
可是他都选择了忽略,甚至故意忽略去对羽菲和她的愧疚,不断地用羽菲的不贞不忠,来让自己恨她,恨着她们母女。
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他所故意伤害的,不仅仅是羽菲和清儿,也有自己。
他错了,从听了司徒纤玉那夜对自己说的话后,他便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做了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就算被关押在这里,他所回想最多的,也不是自己一生如何的风光与最后的失败!而是与羽菲相识、相恋,到相爱的那一场短暂而浮华的痴梦。
两个多月以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活着等到今天,似乎只要自己不死,那曾经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去后悔。
不去后悔对羽菲的冷落,不去后悔对云清的操控,也不去后悔自己因为偏执的爱恨,一心想要报复轩辕烈的疯狂举动。
呵,人生如果可以重来,他多希望当年有人可以在他的头上重重敲上一棒!要不打死他,要不,打醒他。
他真正该死,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而活,又是为了什么而活?
就算是报仇,没有了羽菲在身边,一切也都变得那样的空洞。
“爹……你这是何苦?”云清一步一步,步履僵硬地走到云天海的身前,看着他努力地伸出手,想将他手心的那颗血玉递到她的眼前……虚弱而后悔的声音,让一旁的轩辕泽忍不住一阵喟叹:
“这块,是当年我送给你娘亲的唯一信物,她一直佩不离身……可是,从那次之后,我却再也没有见到此物……便连我在清理她的遗物之时,都未曾发现。因此,自私的我,更加深了对她的怨恨,一度认定她是将我送她东西早早便扔了……”。
云清默默地看着那块鲜红欲滴的血玉,听着云天海此刻已然不再流畅的话语,眼泪也是一阵模糊:“对不起,清儿,是爹错怪了你娘,伤害了你们……是爹的错,爹就算死,也无法弥补对你们的亏欠啊……清儿,爹如果早知你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爹一生最爱的女人是你娘;而你,也本该是爹与你娘最最心爱的孩子,本该是天底下生活得最幸福的那个孩子……”。
“爹,这些早已经过去。我不恨你……若不是你让我进宫,我也不会遇上了泽,遇上女儿今生可以白首相伴的知心爱人。”云清美眸微微垂下,不忍再看着云天海那张悔痛交加的老脸,也不忍再听着他临死之前,还要一声声地说着忏悔之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的人生已经走错了,他也再也回不了头,可是就算如此,他始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记得娘亲临死之前都一直盼着他,念着他!并一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爹,要自己好好听话,长大后好好孝敬他。
“清儿,你不怨爹?”听着云清轻轻地说着女儿这两个字时,云天海微微混浊的眸子微微一亮,看着云清那张酷似羽菲的脸孔,忍不住地伸手轻抚。
她的孩子,他们共同拥有的女儿,可是直到如今,他才第一次这样近地触碰到她。
长这么大,他都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都从来不曾,抱过她。
“怨!”云清抬起眼漠漠地看着云天海,看着他的眼神一痛,遂轻展笑颜:“如果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我就不会怨你。可你是,你是我嫡亲的父亲,你对我的伤害,要说不怨,又谈何容易?可是爹,就像是娘当初一样,纵使满心哀怨,她也始终深爱着你……
而我,纵是再怨爹,你也始终是我的爹。怨与爱,常常由不得我来选择。来此之前,我以为我是恨你的……替娘恨你,替自己恨你。可是此刻,我却更希望着爹可以好好地活着,可以补偿回我失去了多年的父爱……”。
说到这里,云清一直隐忍的泪水,也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一脸。沾上云天海的手心,温温热热,却也暖了他一颗太久未曾享受温暖的心,让他怜爱而慈祥地笑了:
“清儿,爹听到你这话,死而无憾了。如果有来生,爹一定要再做一回你的爹,做一回爱你宠你,永远也不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的父亲……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