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雄燃烧的火焰使人狂热:那闪烁飞腾的火光映照着生死搏杀的战场,自己和敌人的热血混在一起流淌,人和战马的悲吟搅在一处鼓噪,这些,都让大将张任再也控制不住,此刻的他虽然人困马乏,仍然沉入战斗厮杀中。
“杀啊!”这种喊声就怕被无数的人异口同声传出来,任何聪明人都会因此而丧失理智。冷静的心再难抑制。
张任可是一员很有名的上将。将,是分等级的。有猛将,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冲锋向前,杀个过瘾,这样的和愚蠢的蛮牛差别太大不到哪儿去;还有智将,遇到敌人能够想到怎么使用头脑去战胜对方,但有时候,过度依赖所谓的头脑,往往会显得畏缩甚至丧失了某种闯劲儿和冒险的可能;而把勇敢和智慧结合到一起的,才是上将,这样的大将,往往都是无敌的。
而张任正是很厉害的这样的一种上将,智勇双全,鲜逢败绩。三天前,他得知“吴兰要投降”的消息,当时就冷笑一声:“大耳贼、法正你们这样低能的把戏还能在我面前摆?”
但副营是屯粮草处的军事情报,也确实让张任眼前一亮!
再怎么诈降无非是想混到我关城中,不让你吴兰进城也便是了,而你刘备的粮草屯在那儿,可是实实在在的!早有细作在这两天内调查清楚了,距离城外十里处的小村里,上百堆柴草,无数的粮食都在那儿,每一座堆得都跟小山那样高,清清楚楚的在那儿,这哪里会假得了?只需要一把火就……
但奇怪的是刘备怎么会给自己暴露这样致命的弱点?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还是……只是一个漏洞??张任谨慎的观察了三天,也想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下定决心:拂晓劫粮!
五千骑兵是城里最精锐的队伍,是张任的王牌和杀手锏!既然想一举成功,必然是要精密算计的:劫粮这种大事必须要一举成功!因此人马少了肯定不行,战力弱了也不行!
一路上有刘备巡逻队伍的象征性拦截,但哪里挡得住张任的这五千铁骑?半路正遇到吴兰,张任心中冷笑着“我烧了刘备的粮草之后就是你的死期”,假装由吴兰给领路,风驰电掣一般的,五千骑兵冲到了刘备的副营前面,果然这里把守的人马不多,最前面的骑兵甚至都能看到敌军那种惊呆了的眼神!
一声呐喊,混战就开始了,张任军迅速冲击大营,挑拒马的挑拒马,砍围栏的砍围栏,攻箭楼的攻箭楼,要放火准备引火之物的也井然有序。把守副营的人马虽然不多,但也显得很顽强,隔着木头围栏,在大营里拼死反抗,放箭的放箭,伸出长槊乱捅,由于占着点地利,也杀伤了不少的张任的军马,但毕竟是人数不够多,眼看副营就要陷落了!
正这时候四下里喊杀声一片,伏兵四起,这时候张任悬着的心反倒踏实了:果然就是这样的一条诡计!用粮草来诱我出城厮杀吗?但我张任也不是吃素的,我先全力烧掉了你们的粮草,看你们还有什么斗志!
张任军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在他的指挥下,竟然很快的突破了刘备军副营的大门,无数的骑兵冲了进去,肆意放火!看着囤积在这里的百余垛的柴草,接连被点着,张任心中大喜!死而无憾矣!劫粮的目标实现了!
刘备军越来越多的援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张任却越来越高兴:战争就是这么回事,现在胜负已定,应该没有什么悬念了吧?至于个人的安危,他此刻早已把那东西放到脑后,胜利哪有不付出代价的?
但是敌军越来人也越多,而且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杀法:似乎没有几个去救火的,倒全是奔着自己这些人来的!渐渐的张任感觉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少,而他自己身上亦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对面的敌军,重重兵马之中,一把红色大伞下,传来一个人桀骜的大喊声。张任看得清楚,那里是刘备和他手下的军师庞统,不是说他中箭而死了吗?
“张任你已经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该束手就擒恐怕是你们吧?”张任催马擎枪挥手间就挑杀了三个小头目,然后勒马停枪,枪尖上滴滴答答淌着血,他对着对面傲然大喊道,“大耳贼,庞统!你们完了!粮草被烧你还跟我打什么打?及早投降吧!”
“哈哈哈哈!张任你中计了!”
“少逞强!哼!”张任瞄了眼后面的熊熊大火,心说这么多的粮草被烧掉,我中计换来这种战果,也是值的!
敌军人群分开了一条胡同,张任看到众星捧月一般的,赶出了一辆马车,车上铺着锦被,上面坐定一位中年文士,外表虽然长得丑陋,脸色煞白,显然是有伤失血过多的样子,但是在他那双眼睛里,还真有无尽的杀气。
这人就是刘备的军师庞统吗?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后面遥遥的似乎是刘备,可皇叔被他的手下保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不给看清脸。
“厉害,”看到张任的威风样子,江辰也赞叹,“这家伙真称得上是员猛将呀!”
冷笑了一声,江辰喊道:“计毒莫过劫粮,你这是想把皇叔这三万人马全都饿死在城前吗?你好歹毒哦!张任,可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已经被我军围困,自身已经难保了,还妄想全身而退吗?”
“你是何人?”
“襄阳庞士元!”
“凤雏啊!你怎么没被箭射死呢?枉你还称是军中的谋主,你看你的粮草被烧,你还有什么脸去见你的主公!”
“胜负已分,张任你就不要再顽抗了,”江辰摇头叹息了声道,“看你的身边还剩下多少人?你自己不惜命,你就忍心看你身边的这些将士们,随你一起陪葬吗?我最后问你一句,降还是不降?”
“哈哈哈哈!能拿得住我张任的,恐怕还没有生出来!庞统你给我拿命来!”
说着张任催马直取江辰,可哪容得他得逞,一旁边小将吴兰早憋足了劲儿了,过去和他对决。
张任也恨透了吴兰,没过三招两式,就听张任大喝一声,一枪杆愣把吴兰从马上抽到地上!
冯习不服气,催马过去,还没到半路就见张任张弓搭箭,“喀砰!”一声,冯习翻身坠马!
幸亏是刘备这边儿的兵多,吴兰和冯习受伤却并未丧命,可是张任这两下子也够惊人了!兵听将勇,若任由张任这样胜下去,仅凭兵多还真很难拿得住他!一时间,这边的武将全都恼了,什么魏延、陈到、卓膺,吴懿这些有名的大将全都冲上去了,以一敌众,走马灯一般的,和这多么人大战,张任尤且不败,而且越战越猛!
这场面,所有人都看呆了,观战的江辰更是万万没想到,张任哪会有那么的勇啊?魏延和陈到那都是史上最猛的武将啊!大伙儿都一起上了还拿不下来张任?锐气时间一长不就泄了吗?若他跑了,那自己一切不都白算计了?
“嗖!喀砰!”这战场上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支箭,你说多准,这支箭从很远的距离飞来,一下子正给穿在张任的头上——却像故意没有要张任的命,仅射掉了他的头盔,那支箭也正好别在他的发髻上了!时间,定格了!
张任的战马一声悲哀的长嘶,前蹄高高抬起,围攻他的四员大将也吓一跳,各自勒马观望,但见圈子百步外一员老将刚把弓背好,催马过来,是黄忠!他怎么来的?江辰心中吃惊:谁把他调回来的?自己的人竟不知道!
张任杀得杀气从顶点陡然跌落到谷底,他没有摸头顶的箭,而是梗着脖子斜眼往射箭的方向看去,见一员白须大将,手拿一杆长柄大刀,正从远及近而来,刹那间他有种错觉,以为这是从地狱而来的魔鬼,正要向他索命的呢!他呆了,瞬间失去了反抗的斗志!
张任生死如何?大家都在关注,可在这个时候,江辰的心思已经回到了三天前……
三天前那个晚上,法正一直都在严词批判庞军师献的“诈降计”,但江辰胸有成竹的应对,当时当着刘备等人,江辰是这样开始兜售他的整套“攻破雒城的大方案”的:
“孝直你说的好!张任这员大将确实厉害,我甚至都险被他置于死地,可见其真是足智多谋,平常的计策根本讨不到他什么便宜!”
“哟!这样的话还用你说,我们大家都知道啦!”法正没好气道,“所以小将吴兰能骗过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次我的期望是我们能靠着人多,诱他出城能跟他打一个大仗,消耗掉其部分兵力,这就已经是最好的预期了!”
“好不容易把他诱出来岂能让张任走脱?”
“你想活捉张任?!谈何容易!他若不和你拼,突围而去你能拿他如何?不要总是低估对手的实力哦!”
“孝直你是说用什么诡计也难捉到此人吗?”
“对!不是长他人的锐气,灭我们的威风,恐怕还真差不多。因为敌军总是觉得有所仰仗的,若凭城高池险固守你又能把他怎样?所以你想找到一个和他拼命的机会,哼哼士元,恐怕人家都不一定给你!他决不会跟你决战!!若非是用个诡计,你都未必能和人家打个照面儿呢!”
“呵呵!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顶多算得上中计也,而我却有一个更好的方案,可谓上策!诈降只是障眼法之一,并不决定大局!”
“那你倒是说呀,只要结果别像上次。”
法正的话提到“上次”,指庞统率众攻城失利、中箭受伤这件事,讽刺的意味江辰也听得出音儿来,但几句对话过后让江辰竟也认可法正思维的严谨的,好在他这次已经有了个完整的攻略,成竹在胸,所以他对法正抱以坦然的一笑,沉稳的继续道:
“聪明人有针对聪明想出的计策,正是因为张任他的利害,所以我才相信我的这个计策一定会成功的!”
“嗤!”法正气乐了,“士元我突然有个错觉,好像你自从那次中箭苏醒后,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不过你那好说大话的风格却是一直保留着,那在下真要好好的向庞军师您请教一下,你所谓的针对聪明人的计策到底是个什么计策?”
“很简单,一个字:易!交易的易!公平交易,聪明人是不会拒绝的!”
“交易?你想和张任作交易?你想换他的什么?”
“想换他的命,还有他手下统领的、城里那支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的命!”
“哦?你好大的口气呀!换人家的命,士元呐,我说你的伤是不是没有好,现在你的头在发烧了吧,说胡话吗?军中大事,可绝不能这样玩笑啊……哼!痴人说梦!”
“非也!主公和这么多将士在这儿,如此大事,我焉能玩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谋略!”
“你刚才可说了张任是个聪明人,还有城里那支精锐骑兵部队的全军的命?你想换他命人家就会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