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黑。
月光,将枝叶黑暗的投影,映在玻璃窗上。
明亮的弦月,也照不亮漆黑的天空,那洒下的银白月光,落在陶陶的眼睛里,她感觉连那光芒都是冰冷的。
陶陶怔怔发着呆。
眼前,残留着无数冷眼。
耳边,清晰地浮现着刺耳的刻薄言语。
她不想听,也不想看。
她只想躲到一个谁也不会认识自己的世界。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
屋里静得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都快两个小时了耶。”
黑暗中,响起一个叹息般的声音。
“嗯。”另外一个声音很配合的应了一声。
“饿吗?阿三。”
“饿。”
“你说今晚还能吃上饭吗?”
“不知道。”
“哎呀!这种时候你应该给我希望说能吧?谁会像你这样说的?”
两个声音细细碎碎毫不避忌的交谈。
似笑非笑,似闹非闹。
那声音让陶陶不由自主的看向它传出的地方。
墙角处,并排坐着正在闲话家常的两个男人。
是裴天予和阿三。
两人视若无人般的交谈,言谈间散发着浓浓的友情。
看着灯火下带着笑的裴天予,想起上午她被同学诬陷时他挺胸而出的样子,她的心里流窜过一丝暖流。
是的,是因为裴天予的到来,才让一切发生了改变。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化身为盾牌替她阻挡住那些恶毒的目光,在她最需要信任的时候,又是他给了她去面对这一切的力量和勇气,她想起爸爸说过的那些话:宝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明天是美好的!
不错,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但是裴天予的到来让她开始相信未来是美好的,只因为他的到来让她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悲伤痛苦的时候,还有着他在陪着她一起悲伤,在开心快乐的时候,也有着他和自己一起分享,而她也终于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孤零零舔邸伤口的孩子。
一切只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他。
她望着说得兴致勃勃的他,唇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发生那件事后,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我好想吃饭——”裴天予拖着长长的尾音很幽怨的回头,垂涎欲滴的望着餐桌上略带暖意的饭菜。
饭?
陶陶把目光移到餐桌上。
在她沉浸在悲伤里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做好了饭菜。
菜式很简单,一个炒青菜,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干烧莴笋。
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饭菜淡淡的余香。
陶陶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好久都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了。
很温暖。
是家的味道。
“陶陶,可以开饭了吗?”裴天予歪着头,小心翼翼的瞅着陶陶的脸询问。
他的话音刚落,不知是谁的肚子无法控制的很响亮的叫了一声。
裴天予立刻回头,故意凶凶的吼道:“阿三,我早就说过,肚子要叫的时候必须出去叫完再进来,不许打扰陶陶。”
墙角处的阿三显得很委屈,“明明是你的嘛。”
“你说什么?”裴天予一瞪眉毛。
阿三马上闭上嘴巴,别过脸。
“辛苦了。”陶陶轻轻地说。
这句话,是对裴天予,也是对阿三所表达的感谢之意。
在她最孤单的时候,只有他坚定的选择了她。
只有他对她深信不疑。
“因为我相信她。”
听到他说那句话时,他不知道她当时有多么的感动。
“太好了,可以吃饭了!”裴天予喜笑颜开,仿佛小孩般很快乐的拍了拍手。
陶陶坐到餐桌旁,夹了一块豆腐试了试味道。
咸辣刚好,入口软滑,竟十分可口,很像小时候妈妈做的味道。
“谁做的?”她随便问了问。
“好吃吗?全部都是我做的。这顿饭总共才花了两块七,不贵吧?”裴天予从厨房盛出三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得意洋洋的说。
“你会做菜?”陶陶很奇怪,这个懒惰成性的神仙居然能做出称得上好吃又实惠的菜肴。
“看书学着做的,就是你房间里枕头边的那本书。”
“哦。”那本书是陶陶母亲生前常常翻阅的,她一直把它放在枕边,似乎只有那样,每晚她才能安睡。
“阿三,快来吃饭。”裴天予挥手催促道。
一反常态,阿三却迟迟不肯上桌。
阿三缩在角落里,一个人蹲在阴影中,嘀嘀咕咕在念叨着:“都是因为我!”
他头顶上方盘旋着灰黑色的云。
裴天予往嘴里扒了口饭,“再不来我都吃光了!”
可是,阿三仿佛没听到似的,依然低着头,语气中充满自责。
“你又怎么了?”裴天予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走到他身边问道。
“如果我不来这里,陶陶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裴天予揶揄他道:“你别当自己是瘟神嘛。这事又和你没关系。”
阿三一颤。
头顶上的云的颜色愈发显得黑。
“前两天的早上,她碰了我的手。”阿三没头没脑的说。
“这里是21世纪的凡间,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你在意这个干什么?”裴天予一时还没有弄明白阿三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如果有柚子叶就好了。”阿三根本就听不进裴天予的话。
“我不污秽。”陶陶冷冷的说,小脸上立刻多云转阴。
裴天予一见气氛不对,马上出来打圆场,“陶陶,阿三是在开玩笑,他很喜欢说冷笑话的。”
“那个其实……其实……”阿三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快挨到了地面上,他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是瘟神。”
“一点也不好笑呢,阿三。”裴天予戳戳他的后背,脸上露出并不相信的表情。
“我真的是瘟神。你打牌从来没有赢过正是因为你选择了和我组队,陶陶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是因为昨天早上无意中碰到了我的手。”
阿三抱着双膝,任头顶那团黑云罩住全身。
瘟神?
陶陶凝视自己的碰触过阿三的手指。
半晌。
她忽地很用力的把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大声说:“是瘟神又怎么样?因为你是瘟神,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就可以怪你、怨你?你还真是想得太多了吧。”
她可以理解阿三的心情。
她不会责怪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痛苦。
“不管你是谁,阿三就是阿三,你还是我的朋友啊。”裴天予笑吟吟的搭上阿三的肩膀,凑到他的耳朵边,“输了就输了呗。你瞧,我不就是因为输给了夜曜那么多钱为了还债才能来到陶陶家的吗?和你在一起也不会总是坏事啦。”
“你不介意?”阿三惊讶的问。
裴天予挠挠头发,“你只不过是工作种类和我不同而已,我又不讨厌你,干嘛要介意?而且陶陶也说了,不能把自己遇到的不幸怪罪到别人头上,你真的打算蹲这里不吃饭了吗?亏我很用心的做了菜。”他抓起阿三的胳膊,“来吃饭吧。”
“哒!哒!”
空气中,传来陶陶手指叩击桌子不耐烦的声响。
“快点,再让陶陶等下去她会变成妖怪了!”裴天予悄声告诉阿三,“你看她的脸。”
阿三转过头。
陶陶的脸,表情正变得如厉鬼般可怕。
阿三到了桌边,很小心的嘟嚷了一句,“这才是我认识的陶陶嘛。”
“那就开动吧!”裴天予狠命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他可不想给吃饭超快的阿三把饭菜都吃光了。
陶陶家的气氛终于在夜里恢复如常。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的小小狗望着桌上的三个人,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