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孝宽站在城头,一向面带儒雅笑容的脸上此刻阴沉的几乎滴下水来,因为对面竖起几座高台,上面挂满了他最得力的战士——前驱影卒的尸体,如同用尸体铸就的耻辱柱一般,狠狠的刻在韦孝宽心头。
而在高台后列阵而观的高欢则是近日以来少有的好心情,就连大营的护卫都已有几天不见高王现身,今日却斗志昂扬的出现在两军阵前,本来已经无比低靡的东魏大军士气自然受到一些鼓舞。
高欢仍旧命祖珽独自走到城墙下喊话说道:“韦都督,贵部千余武士昨夜入狩我营,实在惭愧的很,我军营中巡夜的小卒看不清楚,以为是贼寇作乱,竟不小心将他们全部杀死了,韦都督见谅吧,这些尸体送还都督,听说他们是你最倚重的武士,唉……真是刀枪无眼哪……”
韦孝宽脸色铁青,并不答话,只是低头瞪视着面带嬉笑神情的祖珽,祖珽见他不答话,也略感无趣,便拱手道:“我此来一是送还遗体,二是重提我们上次未竟的话题,韦都督只要献城归降,我高丞相必然表奏天子,册封都督为关西大行台的高位,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
韦孝宽长长呼出一口气,嘴唇颤抖片刻,随即恢复常态说道:“韦孝宽还是那句话,关系大丈夫,不做投降将军!我当初得王刺史举荐镇守玉璧,就早已将此身置之度外,城若破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罢昂头对远方的高欢喊道:“贺六浑!你尽管来吧!”
话不投机,祖珽打马回到东军阵中。
高欢遥指着韦孝宽喊道:“城破之日,我必将汝千刀万剐,方泄我心头之恨!”喝罢驾马走到阵前转身对大军将士们说道:“全军今日休整,明天大举攻城!斩左耳记功!有擒杀韦孝宽者,不论死生,都授以刺史官位!封万户侯!赏绢五千匹!”
众将听了都欢声雷动,声振寰宇,城头西魏守军看到双方人数对比的悬殊差距,各自胆寒,暗暗咋舌不已。
收兵回到大营,高欢对高淯说道:“八郎,虽然你与铁伐瞒着我行事,让我有些恼火,但看在你们立下功劳的份上,还是要奖赏你的,说罢,有什么要求?”
高淯指着薛孤延与七郎高涣说道:“这次薛将军与七兄也有功劳,父王还是赏赐他们吧,我只要以后还能到大营走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高欢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还要跟老子记仇吗?上回气头上说了你一句,现在还要还回来!也罢,你既然不要,那我就将财宝金帛赏给薛将军、铁伐和七郎了!”
高涣闻言跳起来说道:“我可不要财宝,父王的那匹莫何騧你又不骑,给了我吧。”
高欢挥拳砸了七郎肩头一记笑道:“你倒真敢要!那匹马连我都舍不得骑,是蠕蠕主阿那瑰送来的良驹,就凭你助攻的功劳,就要拿走了?”
七郎昂头道:“有我高涣一天,怎用父王亲自上阵?一切我都替你办了!”
高欢点头道:“有股子士气!好!就凭你这身傲气,莫何騧归你了!”
高涣大喜欢笑道:“多谢父王!”说完就跑过去对高欢亲兵说道:“听到没有?那匹马归我了!快领我马厩拿我的东西!”亲兵看了高欢一眼,高欢摆手道:“去吧。”七郎喜滋滋的随亲兵而去。
薛孤延此时走进帐中,低下头说道:“高王,我不要赏!”
高欢一听摇头道:“怎么回事?我的赏赐会咬人不成?一个个都来拒绝?我偏偏不准你推辞!还要多赏你财物!”
薛孤延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撇嘴说道:“我上次失职,使大军丢了土山,高王没有罚我,这次的赏我也绝不能要,否则岂非成了贪赏畏罚的小人?我薛孤延不屑于此!”
高欢笑道:“哪个敢这么说我的左卫将军?你不要过于自责,土山已经夺回,过自然就没有了,此外的功劳则必须赏赐,绝不许你推辞!”
薛孤延还有些不情不愿,高欢指着他,作出恍然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了,薛将军看不起小小金银财宝,那这样吧!我封你为平秦郡开国公,这总可以了吧?再不同意,就只能将侯景的位置给你了。”
薛孤延不敢再说,只得跪下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谢高王之恩,薛孤延此身全为高王所用!”
高欢摇头道:“不要只忠心于我,我家大郎你也要忠心才是。”
薛孤延毫不迟疑的点头道:“那是自然,高王父子一体,还分什么彼此!”
高欢欣慰的点头说道:“平秦公,回营休息吧,待下午我们再商谈明日的战略。”薛孤延答应一声,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最后高欢才对站在身后的段韶说道:“铁伐,你想要些什么?”
段韶挠了挠脸笑道:“我可没他们那么多想法,金银财宝就可以,姨丈赏赐的越多越好!”
高欢晃着食指笑道:“你呀你呀,家里存那么多钱又不用,真不知道你的铁公鸡性格随谁?你父是个老实人,母亲也十分豪爽,上次我见你的小妹,也不像你这么敬小慎微的,你呀,若不是我看着你出生,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了。”
段韶听了丝毫不以为忤,温和的笑道:“姨丈又取笑我,我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家里有些存货,心里踏实罢了。”
高欢心情甚佳,指着段韶对众人笑道:“你们瞅瞅,哪像个将军,分明是个生意人啊。”众人不敢太过放肆,都轻轻点头陪笑几声。
正说着,二郎高洋疾步入帐拱手低沉说道:“禀父王,全军死伤人数已经点清,共计七万三千二百一十六人,另有伤重者五千七百二十二人。”
高欢点点头,对陈元康说道:“元康你看看,二郎自从结婚后,好像比过去开朗不少,话说的也顺溜多了。”
陈元康点头笑笑,眼睛扫视了高洋一下,正巧高洋也朝他看来,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看到自己的时候,陈元康就心跳加速,忙避开他的目光,手拢在袖中揉搓一件旧亵衣自我缓解压力。
高洋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说完看了看众人,高欢笑道:“怎么?还是件秘事?过来说吧!”
高洋走到父亲身旁,在高欢耳边说道:“儿媳李氏近日生了个儿子,请父王赐名。”
高欢拍案喜道:“这个大喜事,你还遮遮掩掩的干嘛?众位,二郎有孩子了,让我给起名字呢!”
众人忙向高洋贺喜,高洋期期艾艾的答不出话来,满帐欢乐之中,只有高淯一人呆坐一旁。
原来李祖娥已经为高洋生子,彻底成了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高淯看着高洋黑丑的面容,心中再次升起说不出的厌恶嫉妒之情。
突然帐外适才去取马的高欢亲兵跑回来报道:“高王,平原公从马上摔下来了!”
高欢正在喜获孙儿的喜悦中回不过身来,随意摆手道:“摔什么摔?他骑术那么好,已不在三郎之下,怎么能摔下来?”
亲兵听高欢说完,正想说事实并非如此,但见高欢兴冲冲的对陈元康说道:“如今看来,这术数道法还真有学问,我高氏家住怀朔,多习武事,对这些东西知之太少,我只盼这孙儿能将文武之道全都学通,就给他起个小字名叫道人,怎么样?”
陈元康自然不会在无关局势的小问题上提出反对意见,点头说道:“好名字,高王之孙,太原公之子,长大自然不同凡响。”
高欢欣然提笔,在纸上写了“道人”二字,小儿的乳名就此定下,众人自然又是一番恭贺,在欢声笑语中,高欢蓦地瞟见取马的亲兵还站在帐门口,不由得皱眉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那亲兵松了口气,暗道终于问到我了,忙躬身答道:“启禀高王,平原公真的从马上摔下来了。”
众人终于被他的话语吸引过去,高欢问道:“怎么落马的?七郎的骑术很好!”
亲兵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还是请高王自去看看吧,属下说不好……”
高欢顿时疑心问道:“还有谁在?”
亲兵犹豫着说道:“长广公也在……”众人一听了这话,马上都疑心此事与长广公高湛有关。
众人面面相觑,高欢将手中的笔抛在地上,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对几个子侄说道:“走吧!去看看九郎小祖宗又在胡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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