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墨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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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月皎心灰

当晚戌时三刻,一轮明月当空。

高淯正在房中研读经卷中记载的药方,忽听的敲门声响,抬头看去,只见段昭俏生生的站在门外,向他招手说道:“八郎,你看月色多美,别一个人在屋里憋着了,咱们到南园赏月去。”

高淯答应一声,合起经卷,放好后走出房门,与昭儿并排朝南园走去。

南园靠近伙房,段昭进去取了几样糕点小菜,两个人似模似样的坐在石凳上,抬头看月色皎然,晴空万里,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先聊着,就听伙房方向有个女子说道:“冯婆婆,二郎主房里要的宵夜还没做好吗?二夫人已经催了。”

接着就听到冯婆婆答道:“小郎主的吃食那么金贵,又要蒸三遍,又要精工细作,哪有那么快的?想要快就别吃那么细啊!这汉妇真是的……”其实她自己也是汉人,但常听老王妃如此称呼二夫人,自己又是老家人,颇为自高身价,也就有样学样,没主人在旁时便也这么称呼李祖娥。

来传话的奴婢不敢和她顶嘴,只是不停的催促道:“小郎主饿的不停哭闹,冯婆婆,还请你快些。”

冯婆婆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总之不会是好言语,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高淯突然听到一个曾经魂牵梦绕的声音响起。

伙房门前,李祖娥探身问道:“冯婆婆,夜宵还没好吗?道人饿的哭闹呢……”

冯婆婆答应道:“这就好了。”说罢低着头调试糊糊的味道,小声说道:“生个孩子还不下奶,什么邪事儿都出在她身上!”

在她自己听来,说话声音已是轻的了,但有只言片语却隐约传入李祖娥的耳中,李祖娥皱了皱眉,回头看看旁边的奴婢,见大家都低垂着头不发一言,也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向外走开两步,离伙房门前稍远些。

段昭并没发现什么,拍了拍高淯的衣袖对他说道:“你瞧,是你二嫂啊,她长得可真漂亮,怎么会嫁给你二兄那个丑鬼了呢?”说着脑中浮现出高洋的相貌,又摇头说道:“不般配,不般配,一定是你二兄见色起意,仗势欺人了!”

等了一会儿见高淯并不答话,段昭就着月色看看他的表情,不由得诧异道:“八郎你怎么了?怎么头上出了这么多汗?”情绪激动之下,声音稍大,传出小园,伙房那边的人听到了互相问道:“南园那边有人?是谁?过去看看。”

说着话就有几个人提着灯笼走过来查看,提起灯火一照,忙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八郎主和段家小娘子在这儿闲聊赏月呢,奴婢们不打扰了。”说罢躬身后退,几个女子还小声窃笑道:“这对小夫妻还挺般配的。”

李祖娥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言语,知道高淯就在离自己不远处与刚和他订婚的段昭饮酒赏月,虽然如今二人已经不再有可能重走到一起,但心中还是感到微微酸楚,不是滋味。

高淯的心里又何尝好过一点?李祖娥至少知道自己是被逼无奈,又有家族性命握在高洋的手中,不得已才屈身下嫁的,高淯却一直懵懂,以为李祖娥负了自己,更是酸甜苦辣种种感觉齐集心头。

世上很多误会都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只是双方都不愿先迈出第一步去试探,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就像此刻的高淯与李祖娥一样。

高淯自觉是被欺骗者,受害者的身份,顾及自己仅存的一点尊严,自然不能再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我这类问题;李祖娥则已心灰意冷,在常年的压力下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养成了不计较,不追究,不论好坏,逆来顺受的忍耐性子。

一道敞开的院门,隔着两个紧闭心门的人,近在眼前的距离,远在天边的心。

月色依旧皎洁,天空依旧湛蓝,千百年后依旧如此,时过境迁的只是我们不再年轻跳跃的心。

李祖娥走后,高淯强颜欢笑的说道:“你看看你,小题大做的,让他们都看见咱俩在这儿了。”昭儿无所谓的笑道:“那有什么,咱们光明正大,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到见不得人的事,又想起在井陉关那间庵堂的所见所闻,暗暗啐了一口,心下颇感厌烦。

高淯心中此刻正在翻江倒海,实在无法安坐,便对段昭说道:“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早些回房休息吧。”说着站起身来,晃了晃头,当先走出南园。

第二天一早,段昭睡得正香,就听门外高淯喊道:“昭儿快起来,咱们这就走了!”

段昭闻言眯着眼向窗外望去,只见天边刚现出鱼肚白,估摸着也就是刚到卯时,不由得嗔道:“这也太早了!你抢着去送死啊?不能等天大亮了再走?”

门外高淯催促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可要先走了,正好母亲挺喜欢你,你留在这儿与她做伴倒也并无不可!”说着转身离去,耳听得脚步声渐远,几乎听不到了。

段昭忙翻身下榻,顾不得梳洗拾掇,提上小皮靴就跑了出去,打开房门顿时怒喝道:“高修延!你作死吗?变着法气我!”原来高淯双手交叉站在院门前,正自信满满的等着她出来呢。

这下起来一折腾,倒也就不困了,段昭怏怏的转身回到屋中,坐在梳洗台旁喊道:“高修延你给我进来!罚你再帮我梳头!”

高淯听到喊声,叹了口气走回屋中,按照当日在车中的样式再帮她弄好双丫髻,又帮她取过外衣穿好,看她梳洗已毕说道:“怎么样姑奶奶?咱们可以动身了吧?”

段昭对着铜镜照了照说道:“看在你略有苦劳的份上,就遂你一次意吧,不过你不用去向姨母辞行了吗?”

高淯摇头道:“时辰太早,想必母亲还没起,我已经跟家仆打过招呼了,咱们直接去了。”

段昭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时间太早啊,看看你这两个黑眼圈,不会一晚上没睡着吧?”

高淯的确整夜都未能入睡,但此刻多说一句就要在这里多待一刻,便走过来拉起段昭的手,边向外走边说道:“我有择席的毛病,好久没在邺都住了,自然睡不好,所以我想连夜离开,偏偏你又不肯,所以就成了这样子。”

段昭笑道:“你还挑地方啊?那你以后领兵打仗可麻烦了,每天驻地都不一样,还不活活困死你?”

高淯摆手道:“那不一样,都是帐篷,我也就分不出来了。”说着话拉着段昭一路疾走,到了府外,只见车马已经齐备,高淯扶着段昭先登上马车,自己随后也跃了上去。

车行到城门附近的一处食肆时,段昭闻到飘来的香气便拉了拉高淯的手说道:“八郎,我饿了,去买点吃的路上吃吧?”

高淯闻言停下马车,自己走进食肆看看有些什么吃食,只见各式的饼食都刚刚出炉,香味扑鼻,高淯递上银钱,各种都拿了几块,这才走出食肆,出门时食肆门前又停下了两辆马车,两个西域胡人从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个哈哈笑着说道:“白兄,这次小弟没有诓你吧?虽然是光头,可实在够味啊,让干什么干什么,简直比狗还听话呢!”

另一个脸上有横肉的也笑道:“若不是你带我去,我还真找不到那山岭间还有这种逍遥所在,倒是不枉我连夜赶个来回,不过也够累的了,吃完了饭可得回家好好歇歇。”

说着二人撩开食肆的门帘走了进去,分别叫了吃食,之后又絮絮叨叨的说笑不停。

高淯思索他们所说的地方就是他来时发现的庵堂,不由得停步走回门前,继续听二人谈话。

屋里二人继续说道:“昨晚有个光头娘儿,叫什么无心的,我让她坐进我的胳膊去,竟然真行,只不过到底扯裂了那地方,喷出血弄脏了我的身子。”

“嗨,还有更绝的呢!我听说有个叫无闻的,一天要接二三十个西域各国的商人呢!”

“二三十个?这太夸张了吧?”

“而且这娼妇好像还有个与众不同之处,至于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上次本想尝尝滋味,但等了半日竟没轮到我,下次可要再找机会,见识见识究竟怎么个与众不同法。”

说话间二人的吃食端了上来,他们也早饿的狠了,都停下说话,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高淯走回车上,段昭见他面色不愉,便关心的问起情由,高淯皱着眉将事情简略的说了,段昭听罢不由得恼怒道:“这种荒淫所在,留着它只会玷污我大魏的声威!八郎!我要去毁了它!”

高淯默默点头道:“本来我是想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这群假尼姑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于耸人听闻,其中必有许多冤屈受苦的人在内,说不得,只能毁了那老尼的财路了!”

段昭重重点头道:“我看那些女的也没什么好东西,不妨也一并除掉干净!”高淯知道她心中厌恶极了这些女人,难免言辞过激,并不答话,告诉马队出发,一行人离开邺都,循原路朝山间那处污秽所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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