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元廓,侯景的另一项计划也已开始启动,几匹驿马分别驰出颍州,分别向南方的广州的治所鲁阳、豫州的治所悬瓠、襄州的治所赭阳,以及北方诸州治所飞奔而去。
侯景在城头望着南去的驿马,脸上带着冷冷笑意。
两天后,南下的驿马各自返回,带来了三州刺史的答复,一致表示多谢侯行台的美意,自己定当准时到颍州行台府赴宴。
侯景转头对王伟奸笑道“怎么样?荆州的道路已经向我们开启了吧?”
王伟报以一笑道:“大将军出马,自然手到擒来。”
两人哈哈大笑,计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便命人准备宴会,宴请晚间到访的几个州郡的刺史郡守。
果不其然,时近酉时,城头瞭望台上的兵卒禀报道:“启禀大将军,从西南、正南各有一些尘沙扬起,似乎有兵马到来。”
侯景一拍大腿,点头道:“好!吃饭的来了!左丞,就劳烦你代我出迎吧。”
王伟站起来笑道:“荣幸之至。”两人对视一眼,王伟便转身出城布置仪仗迎接各州刺史到访。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路人马各自到达,王伟走上两步拱手笑道:“各位刺史大人一路辛苦,侯行台已在城中等候,特命在下行台左丞王伟出城迎接诸位到来。”说着对先跃下高大黑马的一人说道:“暴刺史,鞍马劳顿了,快请进吧。”
来人乃是广州刺史暴显,他见王伟如此客气,也不能怠慢,须知他是代表侯景在迎接自己,别看官爵比自己差得远,但所谓打狗看主人,他背后的主人,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暴显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抱拳说道:“王左丞客气了,不知侯行台这次召我们几个来,有何贵干啊?总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吧?”
说着回头向襄州刺史李密、豫州刺史高元成看了一眼,二人会意,也走上来说道:“是啊,王左丞,送信的使者语焉不详,弄得我们心中没底啊。”
王伟捻须爽快的笑道:“三位刺史太多虑了,这不过是侯行台与大家表示亲近的普通举动而已,今晚饮宴不但有你们,还有尔朱季伯、郭元建、刘神茂、叱罗子通诸位大人,三位但放宽心,开怀畅饮即可。”
三人听罢看了一眼,高元成趁王伟不注意时对暴显说道:“这几个都是前段时间侯景招来的将领,需防宴会有诈!”
暴显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便对王伟打着哈哈说道:“那咱们就进城吧,看看侯行台跟大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王伟在前引路,笑着说道:“侯行台特地找来邺都的御厨来整治晚宴,大人们这次是来着了,口福不浅啊。”
一路说笑,众人齐进入颍州城。
与此同时,北上的驿马到达开封郡后,找到城外一座插着马头标记的驿站,交给驿丞自己带来的侯景兵符,驿丞检验无误后,叫几人在此稍后,便走进客舍中。
不一会儿,客舍中走出一个富商打扮,狐绒遮脸的中年男子,手中晃着适才的兵符说道:“侯大将军要动手了?”
使者答道:“没错,大将军请刺史大人准备二百名精干士卒,扮作运货的车队,暗藏武器,夜袭西兖州治所左城,大将军有言,只要左城落入手中,东部诸州便都是掌中之物了!事成之后,将以大人为东部各州总长!”
富商闻言猛地拿下遮在脸上的狐绒,露出一张嚣张跋扈的脸,正是当初惹下事端,被侯景索要到他手下容身的司马子如之侄司马世云。
司马世云脸上带着喜形于色的神采,点头道:“好!侯行台这么大方,一点小忙怎能不帮?二百人我已经备好,兵器车马齐全,今夜就能出发!”
使者笑道:“这次全仰仗司马大人了!”
入夜时分,颍州城内大行台府中灯火辉煌。
本来正月时天气寒冷,应该在室内设宴才妥当,但侯景却执意在室外空旷场地大摆筵席,当有人提出不同意见的时候,侯景怪眼一瞪斥道:“冷什么冷?我们塞北勇士,冰天雪地里都能过活,这点寒冷算得什么?将火堆生大些,身后围上人墙就没问题了!”提议者忙唯唯诺诺的答应,下去准备开宴。
众多兵卒围成的人墙之中,侯景与自己治下的州郡长官连连举杯畅饮,饮到第五杯时,豫州刺史高元成皱眉道:“侯行台,我的酒量浅,可喝不下去了!”
侯景闻言哈哈大笑道:“酒量浅?谁不知道你高刺史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啊!我看你不是喝不下,你是仗着自己是高家宗亲,看不起我老侯吧?那可不成!今天在我的地盘上,你就得听我的命令!来啊,劝高刺史酒!”
话音刚落,便走上来几个艳妆女郎,各自手持酒壶,围在高元成身边,语声款款,娇喘连连,伸手不断地抚摸着高刺史,就差当众扒他的衣服了。
不料高元成却端坐不动,对女子的挑逗毫无反应,依旧客气的对侯景说道:“侯行台说笑了,下官不过高家的疏远亲族,哪有什么资格与侯行台相提并论?实是量窄饮不下了,真要是醉了却不是惹众位大人嘲笑吗?”
侯景本来笑呵呵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将酒杯往案上一摔,对几个女子挥手道:“你们没有,下去领罚!”
几个女子顿时抖似筛糠,一个个不顾形象的匍匐在地,对侯景哀嚎道:“大将军,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别让我们领罚……我们真的受不了啊……”
众官吏见几个女子如此模样,都暗自诧异,不知她们要受什么惩罚,竟能怕成这副模样,襄州刺史李密回头向侯景亲兵小声问道:“她们要受什么惩罚?”
那亲兵见侯景没有望向这边,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这些女子若是不能完成大将军交待下来的任务,就要被带到后院,那里有个碗口粗的木桩,她们得骑上去……”
话没说完,李密已明白个中含义,心中暗道:“这侯狗子果然阴毒狠辣,这些女子虽是奴仆,但到底也是一条性命,为了这种小事便要遭受严刑,可想而知她们平时都过着怎样的日子。”
李密虽已知晓,高元成却并不清楚,仍然不为所动,果然侯景一招手,便有几个军士走上前来,如同拽死牛死狗一般,将几个哭号的女子倒拖着拉到后院去了。
众人都被这一幕唬得不轻,过了片刻,只听一声痛彻魂魄的尖叫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大家闻声都不寒而栗,交头接耳的询问情况。
尤其是高元成,当他得知这几个女子要受的刑罚时,心中不禁有些过意不去,这时又一声惨呼传了过来,牵引的众人心弦又是一绷。
高元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侯景说道:“侯行台开恩,饶了这几个女子吧!”
侯景面不改色,转着手中的酒杯说道:“高刺史还懂得怜香惜玉嘛……其实这几个女子的死活,全在高刺史的一念之间而已。”说着眼睛朝高元成身旁的酒坛看了一眼。
高元成叹了口气,暗料今天是宴无好宴,自己也不知能否生还,便救得一人是一人吧!想罢举手拿起酒坛,仰头一通狂饮,流下的酒水打湿了官服,饮下半坛之后,高元成微微摇晃的把酒坛抛在地上,瞪着侯景说道:“请侯行台开恩。”
侯景冷笑两声,伸手朝身后的亲信示意,亲信便赶去后院,传侯景的命令,同时将未死的女子提了过来。
原本五六个女郎,这是只剩下一个被抛到地上瘫软不动,侯景冲她冷冷的道:“还不谢过高刺史的救命之恩?”
那女郎仿似充耳不闻,过了一会儿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眼没有焦点,口中流下涎咽,呵呵的傻笑着,竟然已经被刚才的惨状吓疯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即便是侯景的亲信也觉得此举有些过分,不再向女子的惨相多看一眼,只是低头不语,暗自为女子不值。
侯景却神色如常,对高元成笑道:“这东西没用了,想必高刺史也不会再要了吧?”说罢对亲兵说道:“把她扔到营妓房去,贴出牌子,写明这是高刺史喜欢的女人,哈哈哈……”说罢狂笑不止,似乎遇到了一件难得一遇的乐事一般。
突然一声陶罐碎裂之声传来,打断了侯景的笑声,他皱着眉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威风凛凛的站在宴席上,怒目瞪视着自己,猛地大喝一声道:“侯行台!如此草菅人命,怎能当分疆重任!”
侯景闻言冷笑道:“暴显,你想怎样?”
广州刺史暴显亢声答道:“下官没什么想法!只盼侯行台自尊自重,不要太过仗势逞威!”
侯景听了却平静的说道:“好!暴刺史有胆有识,有仁有义,我没看错你!”说罢对亲兵说道:“都带上来!”
亲兵立刻转身到后面,带了几个人上来,众人同时一愣,原来带上来的,正是适才本应已经惨死的几个劝酒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