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荒凉的海岛
第二天，包家良背着被包，钭挎一只军用帆布书包，随身带着自己的档案袋和部队的介绍信，告别了台长和林阿利包锦妹等战友们，去到平潭岛观音岙观察站。此去要过四县一市，行程不算短，先由连江官头镇乘公共汽车起程到福州，从福州转到福清。在福清县城又住了一宿旅社，这段路虽然转来转去，还算顺利，因为都有汽车。但是从福清起程到海口去那就麻烦了。那地方当时还很慌凉，但因当时交通很落后，去海口，连公交车都没有，只好乘脚踏车，家良估计大约总有六七十里路，因为脚踏车足足乘了两个钟头。
过脚踏车的人都知道，乘人家脚踏车宁可自己来骑车，坐在人家脚踏车后头的车身上，那是比自己骑车还受罪的，人坐在人家的屁股后面，看不见前面的路途，叫人担心，又受车后轮子的硼硼地震动的惊恐。时当六月，包家良背着小背包坐在那戴着顶箬笠下身穿条短裤混身晒得黑溜溜的披着一件破布衫的脚踏车工人后面，家良一面闻着那阵阵袭来的骑车人的汗酸味，一面右手紧紧地抓着车架，头颈仰后，眼睛望着车前那坎坷不平的沙石公路，又担心车会摔倒下来。下坡时更是提心吊胆，骑慢一点还好呀，可踏车赚钱的人他骑得又急又快，那28寸重磅车子叮叮蓬蓬的巅簸着，震得你整个内脏波动。屁股疼痛。可下坡时更吓煞人，车子滚得飞快，怕车子摔倒连人带车滚到公路旁边的稻田里去。而在上坡时，他骑不动，你只好跳下车来跟着他走，坡陡时，看他推着吃力，还得帮他一起推车。但这一次总算还算顺利，虽是提吊胆的，路上总算没有出什么事情。后来他从平潭岛观音岙观察站出来修收发报机时，一次也是在修好收发报机回站的路上，在福清带着修好的收发报机回平潭时，在下坡时乘坐的脚踏车翻了一个跟斗，结果到站一试，修好的收发报机又摔坏了，让站长好一顿骂。只得重新送回去修。
现在，家良到了海口，转乘轮船，从海口到平潭岛和东海到舟山差不多，水路不算远，可是那乘的船简陋不堪，与其说是轮船，倒不如说是一艘大机帆船。船身虽然是钢结构的，可是船上没有床铺，也没有像样的坐位，上船后大家就席地坐在盖着几块帆布的甲板上。海上风浪虽然不大，却已使船身晃荡得厉害，许多人都晕船了，弯着腰呵呵地吐。包家良虽然没有吐却也难受得头昏脑涨胸部发闷。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到傍晚时光总算到了平潭码头。离远一看，那码头也根本不像码头，只是从岸上打了一排木桩过来。在木桩上铺着狭狭的几块木板，就算是码头引桥了。船靠弄那引桥，走过那裂缝很大的破木板，的的扑扑地地响着，低头望见海水在引桥下翻滚奔荡，令人头昏目眩，稍不注意就会掉下海里去。
来到码头上，也就是当年的这个岛的全岛的政治经济中心的城关镇，使家良感到还不如他在家乡的东平湖的湖头镇热闹繁荣。镇上只有冷冷落落的几家店铺，一个古时驿站似的简陋的饭店兼客栈，和几个疏疏落落的行人，在这艘船到达时才稍为热闹一点。
船长见他是个水兵战士，知道他是到那里去的，因为那时全岛就那个地方有支小小的海军部队，就热情地告诉他说：“你要去观音岙？今天已经来不及了，得要在招待所宿营一夜，面要等明天才能走了。”因此家良到了码头，只好到招待所去。
招待所里饭硬，菜咸，晚上睡的上搁铺床、破席子，帐子粘糊糊的，一股咸腥味，大概是渔民海员睡过的缘故吧，他们的这里客人都是从海上来的。这使家良一来到海岛就体会到了海岛生活的艰苦了。
第二天一早，家良吃了碗面条，又随招待所服务员所指的路征背起背包早早的出发点了。
走出小镇来到旷野，抬头一看，那地方可真是荒凉呀，他虽没到西北的戈壁滩，但在电影上看到过，感到这地方真像戈壁滩的大沙漠，举目一望，到处是白茫茫的沙滩。当时这时候正是大陆上绿树成荫，庄稼绿油油的好时光，可是这里连一棵小树都看不到，地边路旁满是亮晶晶的盐白色的石英沙，沙上只见稀稀疏疏的几茎叶焦茎黄的硬茅草在那里像老猫嘴上的胡子似地翘着，在那远远近近高低起伏的沙丘上也看不见什么像样的庄稼，但见稀稀拉拉地一畦一畦的藤枯叶红的一些地瓜叶在那里翘着，走十里路见不到一个小村庄，偶然见到那所谓的村庄，也只是几间七歪八斜的石头房低矮地伏在海边的沙丘边上。
那窄窄的一条小路也净是沙，连脚踏车过去都很困难，走路稍不注意就会陷到沙堆里跛倒。这地方要和一年半前他入伍时蹲过的舟山前沿的海岛相比，那舟山简直是天堂了。家良当时也没有想到，调动工作会拣这么好的时光，那正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的的时候，酷烈的太阳晒得地上的石英沙像炒沙豆的铁锅里的热沙，穿着解放鞋脚感到热腾腾地印到脚里。没有一丝风，头上烈日晒，脚下热气逼，空气是咸涩涩的，家良背着小被包热得龙头细布做的水兵服和海魂衫全被汗水湿透了，头上扣的那顶像大饼似的水兵帽边沿，也被咸涩的汗水所浸透，家良渴得喉咙发干，七窍冒烟，可想找点水喝却比找甘露还困难，村庄离得远远的，沿路虽也偶见一两间房屋似的泥巴建筑，但向屋里一看根本没有人，更不要说水了。不知道这泥巴房是作什么时候用的，旷野里又不见井与河，家良只好强忍着一步一步向前方挨。
在路上整整走了大半天，走到中午一点钟光景，见前面没了陆地，一个较大渔村显出在海边的沙丘旁，一问才知道那里已经是观音岙了，又问海军观察站的营房，有人指着村庄再过去三里路外的一座光秃秃的尽是岩石的小山腰上有一溜七八间矮层层的小小的平房，说那就是海军部队的营房了。
老天！过四县夹一市，又爬山又涉水整整走了三天半，这才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