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蓬莱岛。
勾陈主殿。
坐在上位的那人破天荒的露出了笑容，白衣飘飘，丰神俊朗，脸色虽然透着虚弱的苍白，却丝毫不能掩盖他的美丽。
他开口道，“雨然。”
心中一热就想冲上去扑进他微冷的怀抱，贴在他的胸膛上告诉他再也不要离开他了。却见他清冷如莲的面容陡然的扭曲，嘴角竟然淌下一缕血丝。
慌忙的想冲到他的面前，却发现当她跑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竟然在急速的后退。不敢动了，心急如焚的站在那里，却见他一口口的吐出嫣红的血液，雪白的冰蚕丝仙袍沾染了那瑰丽的红色，顿时开出让人心惊的血色花纹。
张口想要喊师父，却发现无论怎样的努力，都无法发出哪怕一点声音，任凭她嘶喊，任凭眼泪满面的落下，那白衣仙人却仍是虚弱的在不停的吐血。染红了白色仙袍，染红了身下绒草的坐垫，直至让她满目的红色……
蓬莱海域。
仙岛附近的一个小渔村。
还是那白衣仙人，却是带着完全不同的表情，残佞、嗜血、狂妄，仿佛这世上一切的生灵都不放在眼里。
白衣依旧沾血，却不像是他的血，他步步血莲，走过之处，血流成河，身后尸骨成山，所有人临死前的表情，都是不可置信的愕然。
他在笑，却不再是连冰山都能融化的温暖笑容，而是冰冷的透心彻骨的笑容。笑的同时，他的眼中是空洞的，空洞的仿佛空无一物的傀儡，完全无法窥视心中所想所爱所感所恨。让人心惊，却又锥心般的疼痛。
然后，她看见穿着一袭鹅黄色儒裙，蒙面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身后，那一刻，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虽说蒙面，虽说面容模糊不清，但是她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她！那一定是她！是她沐雨然！
那么……现在的她呢？
低头看去，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难道，这只是她的意识吗？
不待她再想更多，眼中所见的“她”伸出了手，轻轻抱住了玉千尘。
她清楚的看见，玉千尘的身体明显的震了一下，然后浮现了迷茫的神色，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在他眼神即将清明的那一刻，“她”抬手覆上了玉千尘的额际，默念了一段不知什么咒文。
随后，玉千尘安静了下来，“她”耗去了极大的法力将玉千尘千里瞬移离开了那小渔村，之后，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撸起袖子，看着露出青色花纹的手臂，有些困扰的笑了笑。接着却又不在意的放下袖子，走向渔村。
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做的这一切，心中隐约有了预感，虽然心慌，虽然祈祷这些都不要成真，但是雨然还是认真的看了。
当“她”再次回到玉千尘原本站着的地方时，神情更加疲惫了一些，她慢慢盘腿坐在了地上，开始默念咒文。
雨然觉得，自己仿佛可以重复出她所念的咒文，可是，她清楚的记得，她从未学过这段艰涩的咒语。
“她”的身体开始发光，蓝幽幽的光芒，将她渐渐的笼罩，就像是灯罩中忽明忽暗的灯火一般，看不真切。
光芒渐渐消散之时，她清楚的看见了一头“怪物”，龙头鱼尾，湛蓝色的大眼睛尤为明亮，却又无比的哀伤。
如同被电击一般，雨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怪物”回首看了她一眼，大大的眼睛中似乎还有泪水，“它”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又放弃了。
没等雨然回过神来，它便迅速跳入了水中，极快的游走，徒留雨然一人呆呆的在那里消化这个事实。若刚才那个“沐雨然”真的是她自己，那么，难道她其实是怪物吗？所以才能魂魄分离？
那么，现在的这一切又是和寓意呢？
她看着那“怪物”刻意留下的痕迹和爪印，一种无力感油然而起。
这就是她的命运吗？
看着那“怪物”所做的事，所留下的印记，再看着那“怪物”变回“沐雨然”，急速的御风飞上蓬莱。
转瞬间，“她”回到了主殿，为玉千尘换下满是血腥的衣袍，仔细的擦洗了他的身体，然后收拾了染成暗红色的白袍。一切做完后，“她”静静的坐在玉千尘身旁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眼神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他。
又过了好久，“她”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收回了昏睡的法术，轻轻推了推玉千尘的“师父，师父，醒一醒。”
长如蝶翼的睫毛忽闪的微微震动，他缓缓张开了黑玉般的双眸，迷蒙了一下后方才清醒，坐起身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又睡着了？”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玉千尘站了起来，整整衣衫，道，“不是告诉你，若是我再睡着就把我叫醒嘛。”
“她”吐吐舌头，“可是师父难得睡的那么香嘛，而且……人家很难得才能看见师父的睡颜诶。”
玉千尘眼中划过一抹温柔，“都已经及笄，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嘿嘿笑了两声，小心的掩饰了眼中的不安。
玉千尘突然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道，“为何会有血气，然儿你受伤了？”
“她”慌了一下，但立刻又冷静下来，“啊……啊，是啊，想学做菜来着，结果切了一个小口子。”
玉千尘的神情有点奇怪，看了“她”一会后，道，“给我看看。”
“她”微微退后了一下，“不……不用了，师父，我都是大姑娘了，还要你帮我看这点小伤不大好吧。”
玉千尘道，“那你便自己去医药阁找些药抹了，女孩子家留下疤痕总是不好。”
“嗯，雨然知道，那雨然先退下了。”
“去吧。”
雨然的视线跟着“她”出了勾陈殿，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她”停下脚步，忧伤的笑了，“看明白了吗？”
雨然一惊，“她”不是梦中人吗？为何能看见她？
“她”淡淡的笑着，“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不需要问任何问题，只需要记得今晚你看到的一切。”说罢，她轻轻鼓舞袖子，一阵带着香气的风拂面而来，雨然感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
她忙抓紧时间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风吹散之前，她听到了“她”的回答，“……这是我欠他的。”
风，散去了。
雨然一头冷汗的从床上坐起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安静的环境，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装饰，她吁了口气，原来还在沐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