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师父你别走，我说！”雨然死死扯住手中那缕白色衣角。
玉千尘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咬咬牙，“师父，我爱你……”声音不大，却是清清楚楚，雨然不敢抬头。她深知，依着玉千尘严谨的性子，这句话的后果，会带来怎样的地动天惊。
等了半晌，没有等来责难的话语，雨然抬起头，对上玉千尘空无一物恍惚深不见底的眸子，雨然有些不安的伸手想要触碰他的手。
碰——
“唔……”雨然撞在一旁的石柱上，吃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师父……”她小心的叫道。
“不要唤我！”那寒如千年坚冰的声音，让雨然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话。“为师宁愿没有你这般大逆不道的徒儿！”
“不，师父……”雨然顿时慌了，师父怎么骂她，怎么责罚她都没有关系，但是，但是……不能不要她啊！
玉千尘居高俯视她，“为师不会将你逐出师门，但是作为惩罚，在你成仙之前，不得离开勾陈殿半步！”
雨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玉千尘转身驾云便打算离开，雨然连忙唤道，“师父，你要去哪里？”
玉千尘背对着她，冷冷道，“去凡界，偿还为师的罪孽。”
“不！！！”雨然的双目顿时大张，她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抓住玉千尘的仙袍，记得说话带上了哭腔，“师父，你不可以去啊，凡界世人愚昧，你这一去……”
“让开。”不带分毫感情的声音，仿佛，面对的只是一块石头。
“不，师父……你把气出在我身上好了，只要你不去凡界……”
玉千尘冷哼，“出在你身上？沐雨然，为师是不是对你的教导太过失败？！”他摇头，“在你身上出气有何用？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能彻悟？无论你说什么，为师是必定会下界的，为师必须给仙凡两界众生一个交代啊！”
“师父……”雨然一下子跌坐在地，然后，拼命摇头，“可是，我怎么能……我怎么能让你……受那样的苦……”
她死死的拽着玉千尘的衣角，几乎是狂乱般的道，“师父，你不可以下蓬莱，你不可以说出真相，不可以……”
玉千尘挣了挣，没有挣脱，怒道，“放手！”
“不，我不放！”雨然坚定的目光让玉千尘忍不住皱起眉，“沐雨然，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放手！”
雨然不说话，只是摇头。
玉千尘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心有些软下去，实在狠不下心再用仙气强行将她弹开。
“好，你不放是不是……那就对我拔剑，今日，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要下山！”
“不，徒儿……徒儿怎能对你拔剑……”雨然依旧摇着头。
“那就无需再说，让开！”
“不！！！”雨然依旧是坚决的在摇头。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放是不放！”玉千尘的眼神更加的冰寒。
“不放！”
“好，真好……”玉千尘勾唇，不带分毫笑意，仿佛只是面具被扯动。
他突然伸手死死压住雨然的肩头，手起光落，白色光芒倏然划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在空空荡荡的院中回荡，骇的躲在一旁的翠篱和范依若慌忙跑出来。
“照顾好她……”只是冷冷的丢下这一句话，玉千尘便驾云离去。
范依若扶起疼的已经缩成一团的雨然，知道，再多的悔意，也是无济于事了。
雨然的双腿，再次失去了走路的能力。
而这次，却是生生被玉千尘打断的。
即使痛的已经泪流不止，她却仍在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那抹白色身影消失的时候，悲切的呼喊道，“师父，不要去啊！！！”
……
布布回到勾陈殿时，隐约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让人不安的气息，连忙赶到雨然的房中。
此时，雨然正大吵大闹着要下蓬莱，范依若与翠篱正在权利想要制止她。
“你们在做什么？”布布不解的看着三人你推我挡的姿势，满脸的迷惑。
看见布布的那一刻，雨然和范依若明显的怔了一下，复又齐齐转过脸去，继续你推我挡。
“你们让我去找师父，我一定要去找师父！！！”雨然揪着范依若的衣服，上半身支起，下半身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像是……那下半身不是她的一样。
“趴趴，你的双腿都不能走了，你想怎么去找仙尊！这件事，交给长老们去就好，仙尊拥有那么高深的仙力，不会有事的。”范依若安慰着她道。
“不，你们不知道的……”雨然喃喃道，“师父，此时怕是已经孑然一身，若是做绝了，怕是他就连受刑的时候，都不会用仙法为自己疗伤，那时候，那时候……”她突然又狂乱起来，“不行，我得去找师父，我必须去啊！！！”
因为动作太大，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两条腿因为已经断掉，早已失去了知觉，只能靠着手肘在地上爬行。
“趴趴！”范依若连忙想要将她扶回床上，却被她打开，“要么就帮我去找师父，要么……就不要管我！”
范依若愣住了，那一刻，她竟然在那曾经单纯的如同水晶一样的孩子眼中，看见恨意？！
不禁苦笑，都是她的错不是么，若不是她的自作主张，若不是她的冲动，仙尊也不会因为知道真相，更不会……执意下山！
布布这个看过来，那个看过去，似乎有些明了，他缓缓走到雨然面前，蹲下。
“趴趴，你想下山？”他轻声道。
雨然点点头，“我要去阻止师父！布布，你能帮我么……她们都不愿意帮我！”为了玉千尘，她几乎已经疯癫，失去了清醒。
范依若与翠篱一心将希望放在了布布的身上，心说，布布总不会跟着雨然一起发疯吧。
不想，布布竟然想都不想就点了头，“好，我帮你。”
“布布！”翠篱和范依若齐齐惊呼。
“这本就是他们的宿命不是吗？就如同我一样……”布布弯腰抱起雨然，看了看她恢复才没多久又受重击而断裂的双腿，伸手再掏出一颗碧色的药丸塞进她口中。
雨然尝出这味道同上次布布给她吃的药丸味道很像，知是能让她的四肢暂时恢复健全的药丸，连忙吞下。
“等等。”一直没有开口的翠篱突然唤道。
布布皱眉回首，认真的看着翠篱，“我们再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他们命运的轨迹不是吗，为什么还要阻止？”
翠篱摇头，“不，我并非想阻止你们，只是想问，你们知道去哪里找仙尊吗？”
布布和雨然对望一眼，诚实的摇头。
“仙尊在凡界有个认识的朋友，如今似乎已经有名望之人，兴许，仙尊会去找他。”翠篱道。
雨然想了想，摇摇头，“不，师父已经铁了心想要惩罚自己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那么……他必定不会去找熟识之人，我猜测，说不准，师父还会易容，并且，不会让他人知道他的身份。对官府，他也只会说自己犯下命案，前来投案自首。”
翠篱觉得此话也在理，便道，“那么，我同你们一同前往。”
“翠篱！”范依若惊叫道，“怎么你也同他们一起胡闹！”
翠篱看了看她，叹气道，“你不知道，仙尊这脾气，若是一旦犟起来，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
一听此话，范依若联想到当初玉千尘对雨然的种种责罚，心中一凛，“那……我与你们一同前去。”
“不！”雨然道，“主人你留下，务必不能让师父下山的消息流传出去！”
咦？主人？翠篱和布布皆是讶异的看着她。
“此事结束之后，我自会告诉你们原委，现在，布布，快带我下山……主人，麻烦你尽快去拦住诸位长老，不要让他们有任何动作。”
“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范依若脚下升起浮云，瞬间，驾云而去。
“布布，你能飞行吗？”雨然认真的看着布布，认真到他实在无法说谎。
迟疑了一下，他道，“不，但是我可以使用法决传送……。”
“好，请你立刻带我去最近的县城。既然没有范围，那么，我们就一个县城一个县城的找！”
布布点头，单手托住她，另一只手开始掐决。
……
为了让药力延续的时间更长，一路上布布都是抱着雨然，无论是步行还是传送，只有在到达每个城镇时才会将她放下，以便寻找玉千尘的踪迹。
然而，玉千尘怎会是这么容易就找到的？
每每当雨然开口询问，是否有一名长相斯文，气质内敛的年轻男子前来投案的时候，得到的总是否定的回答。
一次两次，雨然还能强打精神跟人家道谢，然后失望的走开。
但是次数一多，渐渐的，她连笑容都挂不住了，只能勉强的扯扯嘴角，失望的转头离开。
就在他们走遍了临近的的县城，再次回到了寻找的起点，却依旧一无所获，准备将目标定向更远的地方时，一名在押即将要被送向刑场的犯人被押着从他们面前走过。
那是一名头发乱糟糟，衣服邋邋遢遢的挂在身上的大叔。奇怪的是，从他的脸上，完全感受不到他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却是淡漠，只是当他路过雨然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偏开了脸。
雨然心生疑窦，耳边传来了押解犯人的几名守卫小声谈论的声音，“这世道真不太平，连看上去那么斯文的人都会屠村嗳！还是在蓬莱边上，啧啧，被那些个修仙的人逮着，说不准比被我们逮到还惨。”
“是啊是啊，估计就是因为被那些修仙的人拿去炼药才会来我们官府投案的吧。”另一名守卫道。
雨然心中疑惑更甚，会是他吗？在蓬莱边上屠村的人……可是，她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背影——师父，会为了躲她打扮的那么……特殊吗？
看了半晌，越看越不像，雨然摇摇头，就在她即将抬腿要走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的话，让她立刻冲到了那男子面前。
“你说这人也真是奇怪，人家上路前都想打扮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怎么就偏生他非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嗳，看他那副弱书生的样子，八成是觉得自己犯下的事实在是天理不容，怕给熟识的人看见丢脸把……”
“师父！！！”雨然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