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儿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疼痛如利刃一般想要刨开自己的头颅。温润的液体从眼眶中不停地流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口中的腥甜亦让她有些作呕。
夏儿感觉到身下强烈的颠簸,一个硬物有节奏地撞击着自己的小腹。她探出手,抚了一下那跳跃的活物,温暖的皮肤覆盖着一层柔软的毛,一股马的体味强烈地冲击着他的鼻翼。
她知道自己被人驼在了马背上,却不知他们要带她去哪里。她想开口喊住他们,但却发不出一点声响。眼睛的疼痛抽出了他全身的力气,除了呼吸,她再没有更多的体力发出任何声响了。
夏儿心里很着急,也很害怕,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她一直都是活在保护中的,从姨娘,到雪姐姐,从澧哥哥到虬哥哥……还有凌……
一想到苍凌,夏儿浑身一阵,犹记得她失去意识之前,苍凌曾站出来作证,证明她是个杀人恶魔……夏儿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虽然她最终是要决定承认这些罪行的,但是却没有想过她喜欢的凌会站出来指证她是魔鬼。她有一种被出卖了的感觉……
可是,他在知道他们要杀你时,他上前阻拦了。夏儿心里的一个声音说,可马上就被另一个声音给压了下去,但他确实出卖了你……那七千士兵死时,他早已昏迷,所以,他根本没看到事情的真相,却出来指证你。
夏儿心里痛苦地挣扎着,一滴泪水混着血流出了眼眶,啪嗒一声,狠狠地砸碎在草地上。
天空阴沉着,密布的乌云预示了一场狂躁的暴风雨。不多时,豆大的雨珠便砸了下来,先是稀疏的一两滴,紧接着,瓢泼的大雨便倾泻而下。
夏儿爬在马背上,感受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带着彻骨的寒意将她浇了个透湿,脸上的血被雨水一冲,便混着雨水流了下来,只是因她眼眶里的血是不断地在流出,所以她血红的脸庞并没有因此而洗刷干净。
忽然,马儿一声嘶鸣停了下来,带着慌乱。夏儿被重重地甩下了马背,两个脚步声渐渐向自己靠近,鞋子踩进水里的声音刺痛着夏儿的耳膜。
“我看就把她放这儿吧,反正能不能送出焐塃,她流这么多血,早晚都是个死。况且,听说这山上狼特别多,现在又下着这么大的雨,我们在此地还是不要久留了。”
夏儿听着不远处一个粗哑的男人的声音大声地说着,因为雨下得太大,他只得放大了声音,可夏儿依然有些听不清。
“好吧,这片沼泽很少有人来……”另一个声音同意道。
于是,不多时,前方响起了马的嘶鸣声,紧接着是紧凑的马蹄逐渐地远去了。夏儿有些绝望的趴在地上,感觉到泥水冰着自己的脸,心里一片冰凉。一些泥水渗进了眼眶,夏儿只觉得一阵钻心般的疼痛,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死去。
“妹妹……”一声遥远的呼唤,却让夏儿的泪水流了出来,心里应道:“姐姐……”
等了半天,那遥远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夏儿原本期待着的心也渐渐地沉沦了下去,心里难过得紧,姨娘呢?雪姐姐呢?凌哥哥……你们都在哪啊?夏儿在心里默默地喊着,心疼得让她全身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冰凉的雨水洗刷着大地,却洗不去她身上的血。血从夏儿的嘴角和眼眶里不断地涌出来,不多时便殷红了她身下的泥水。
“老天很公平,我们都只承受了灾难的一部分……”
夏儿心里一阵苦笑,姐姐,原来你一直忍受的孤独竟是这样让人欲死不能吗?
“嘚,嘚,嘚……”一阵马蹄声响起,将夏儿快要消逝的意识再次拉回了现实之中。她快速地喘息着,她想站起来,想要挥手告诉那些骑马的人,她在这里,她在心里不断地求救着,但唯一能做的却是不停地呼吸。
好在,那些马蹄声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夏儿心里一阵狂喜。
马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她可以感觉到身边有两匹马,其中一人翻身下了马,将她的身体翻了过来,抱在了怀里。那样熟悉的怀抱,那样熟悉的味道。是凌……夏儿心里很难过,也很庆幸,她想喊他,喊他的名字,不再叫他凌哥哥,她要喊他的名字。可她仍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急促的呼吸,眼角的泪都急切地想要证明她现在的感情,可苍凌看不见,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一张惨白的脸,一颗红得能狠狠刺痛他的眼睛的痣。他答应别人出来指证夏儿,是为了换得西凉元老院的支持,因为,他得到消息,苍澧与母后被奸人所害,关进了大牢,今日就要问斩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查,他必须回去,他要救母亲与哥哥。可凭他自己是没有办法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佘长老的交易,但他们保证过不会要夏儿的命的……但眼看着夏儿受到如此的磨难,苍凌心里绞疼着。
苍凌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夏儿的眼眶,那里曾经有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如今却干瘪着,凹陷着不断地向外涌着血水。
苍凌紧紧地将夏儿抱了起来,放在了另一匹马背上,小声对那骑在马上的人说:“把她送出焐塃,不用再跟着我了……好好照顾她。”那最后一句话隔了好久,说出来时却是异常的阴冷。
夏儿感觉到苍凌想要离开,一惊,心里一片慌张,本以为苍凌是来保护她的,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扔下她一个人。她不要,不要他离开。夏儿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拉住苍凌的衣袖,苍凌心里一震,站在那里僵了好一阵子。看着夏儿惨白惨白的脸色,苍凌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但是哥哥与母后都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再留了。
想到这里,苍凌使劲儿地挥开夏儿的手,其实夏儿伸手拉住苍凌衣袖时已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只能是拉住,根本用不上力,而如今被苍凌狠狠地甩开,夏儿无力的手狠狠地砸在了马鞍上,裂开了一道伤口。夏儿的心也跟着裂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凌哥哥,曾经那么疼爱她,为了她顶撞西凉王,因为她初来葵水抱着她狂奔了一夜的苍凌,在她如今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却狠心将她一把推开。
夏儿的泪水此刻也像是瓢泼的大雨,一滴滴地砸碎在了地上,只是被雨水掩盖着,悲哀的苍凌看不到……
听着马蹄声又一次地远去,夏儿的心也跟着走了。马奇在马上的人低头看了看夏儿,眼里闪过一丝光芒。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那人一勒缰绳,马儿便朝着山脚跑去。
夏儿被人抱了起来,被放在了一处铺着柴草的地上。夏儿心里只有苍凌离去时的决绝,心里的痛压过了眼眶的疼,夏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姐姐忍受的只是那么简单的孤独,而她却是被抛弃了,被西凉,还被自己深爱的人。泪水不停地流出眼眶,她如今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真地想就这样死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人抱了一大捆干柴走了进来,见到夏儿依然血流不止的眼睛,不禁皱了皱眉。脱下蓑笠,再褪去外衣,用稍有些潮湿的衣服擦拭着夏儿的眼角嘴边,虽然还是止不住血,但脸上却干净了很多。
他在洞内升起了一堆火,将自己有些湿的靴子脱了下来,架在火边。夏儿感觉到了忽然腾起的暖意,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丝苦笑。
那人将沾了血的衣服扔在一边,伸手开始解夏儿湿透了的衣物。夏儿回过神,不安地皱了眉,却是动弹不得。那人将夏儿的衣物全数褪了下去,却半天没了动静。夏儿强忍着周身的寒冷,神经绷得紧紧的。
忽然,一根冰凉的手指触上夏儿胸前因寒冷而翘立的樱红,带着贪婪。夏儿浑身一个颤栗,心里害怕极了,甚至忘了呼吸。
夏儿胸前的凉意还未散去,那人的另一只手已袭上了她的小腿,顺势而上,夏儿咬着牙,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夏儿听着那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带着不可自拔的欲望。猛地,夏儿只觉得身上一沉,一个重物便覆了上去,一股陌生的气息,带着酒的味道冲进她的鼻子里,夏儿觉得一阵恶心,想要推开他,却是不上一点力气。
那人没有去攫获那近在眼前的芳香小唇,而是问着夏儿的颈,一路向下。
许久,那人才离开夏儿发育得还不算很完善的身体。夏儿正打算松一口气,却不料,下一刻,一屡湿发擦过她的皮肤,紧接着,两片唇吻上了她紧闭的花心。
夏儿的心顿时跌成了碎片,沉进了黑暗,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夏儿眼中早已没有了泪水,只是闭着眼睛,她绝望了,深深地埋起了自己的心。她恨,恨现在那个在她身上疯狂扭动的男人,恨苍凌,恨他将她丢给一个禽兽,恨妍姬,素雪,恨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人,更恨元老院那一百三十八个老鬼,夏儿心里下着狠咒,早晚有一天,她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不!死还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愤怒,她要让他们也尝尝她今日的感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他在她体内达到罪恶的高潮时,夏儿早已昏死过去了。看到柴草上那抹鲜红时那人皱了下眉头,但却并不在意,穿好了衣服,覆在夏儿耳边说:“少皇子让我来接你,带你走。你要乖乖的,不要给我惹麻烦。出了焐塃,就只能靠你自己自生自灭了。”
夏儿昏昏沉沉地听着他的话,不声不响,只是心已不再因此波澜,带了决死的寂静,也酝酿着嘴刻骨的恨意。
半个月后,夏儿被扔在了中州大陆一处偏僻的角落里,那人奔波了半个月,但最终还是将她亲自送到了中州,夏儿从不以为他是好心,因为他,她每晚都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眼里的血水第二天便已渐渐地止住了,身上的伤也都慢慢开始结痂了。
可丢失破碎了的心,却永远地埋在了黑暗里,时时刻刻燃烧着复仇的烈火。夏儿在中州艰难地度过了二十年,她用体内仅存的一点灵力维持她脆弱的生命,她乞过讨,干过偷盗,甚至做过妓女。当她被冷情神医买走时,她已在妓院待了有一年之久。
而在冷情山庄的五年里,她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五年里她没有吃过任何像样的食物,所食的是无数的草药,有毒的,无毒的,多地连冷情神医都数不过来。
终于,当她忍受了七夜草的剧毒折磨后,她冲开了天眼,虽然只能看到黑白两色。那一刻她不知道是喜是悲,或许太多的悲哀早已让她麻木了。
夏儿体内素雪没入的蓟雪琴的灵力在中洲时却一直处于沉睡状态,那仅存的灵力再也对抗不了渗进血液的毒素的时候,她在冷情神医的指点下研习了中洲人的内功,调和着灵力一起对抗体内百毒。
但没有人知道,自从蓝冰星魂从她体内逼出的那一刻起,夏儿已成了一个嗜血的魔。而那些曾经她深爱过的人留给她的伤痕,却催发了她的堕落。如今唯一能牵制她的,便是那个作为解药而被培养的小女孩儿——落落。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想到。当夏儿最终因落落的惨死而发狂时,当夏儿重新招回蓝冰星魂,企图血洗焐塃时,苍凌才知道当年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才知道,一切都只不过是魔后的一个圈套,一个用生命写下的诅咒,一个因情之一字而重演的悲剧。只是,无法挽回的已经太多了。是宿命,还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