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手里的纸条，睿亲王苍倾寒了整张脸，黑暗的屋子里没有一星烛火，显得冷酷无比。
吱呀，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美丽的夫人迈着碎步轻轻地走了进来，望着一屋的黑暗不禁摇了摇头，走至烛台边，摸出火石，点燃了蜡烛。
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况，苍倾一手攥得紧紧地，脸上的表情异常地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趋势，让人不寒而栗。
“王爷……天晚了，怎不点灯？”美妇人轻柔的声音开口，一头银丝衬着几近透明的肤色，显得无比梦幻，似是那九重天外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凝雪……”苍倾呢喃了一声，望向来人，眼中透着一股无助的迷茫。
被唤作凝雪的女人略略皱眉，何时见过征战沙场的铁血王爷露出过这般的神色？像一个迷路无助的孩子一般……找不到方向……
凝雪，是睿亲王苍倾的王妃，雪族郡主，几十年来与苍倾相敬如宾，不，我们该说，她以前也是有过希望的，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够分一点爱给她，不过，她明白，得不到得不能奢求。
“王爷，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凝雪给您看看……”不敢奢望他说……只是希望让他温暖一点，最少让他知道这里会有人等他……
“呵”苍倾自嘲地笑了一下，伸出一手将凝雪拉入怀中，按坐在自己腿上。
这让凝雪大吃一惊王爷从来都不曾让她这么亲近过……不由得皱眉，虽不挣脱，但也不主动，只是僵了身子呆坐着，任凭苍倾将脑袋埋入她的颈窝。
“为什么，她要骗我？”忽的一声愤恨从凝雪颈间响起，闷闷的声音透着一股伤心。
凝雪叹了口气，又是那个女人……凝雪自嘲一笑，自己在他身边几十年，从没得到过他正眼相看，却是虚度了女人最美的光阴，到如今，依然不得安生……
“王爷！”冷了心，也冷了声。不知为何，今日不愿再迁就他，不想让他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木偶般的无心女子。雪族人冷清，不善争夺，但并不代表可以忍气吞声。
“凝雪……让我靠一会……”苍倾不愿起来，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伤之中，忽略了凝雪语气里的森冷。
凝雪沉下脸，不再犹豫，直接推开苍倾，但力道不大。苍倾皱眉，不悦地看向她。
凝雪却是竟自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会转身，对上苍倾金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冷笑。
“王爷，该注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更何况，现在少皇子举兵反抗，您若倒下了，那那个女人还能指望谁呢？”
平淡的语调却透着一股冷嘲，还夹了一丝嫉妒……
“放肆！”苍倾顿时黑了脸，这哪里是平时温婉冷清的王妃，牙尖嘴利……
“是啊，几十年了，妾身总要放肆一次的，为了自己，也为了水澜后……”
凝雪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眼角逸出了一丝愁苦，还有愧疚。
“你说什么？！”苍倾一惊，一把抓住了凝雪的肩头，剑眉拧在一起，瞪着喷火的眼睛。
“王爷何必激动……”凝雪稍一用劲便抚开了苍倾的手，还爱么？对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私的男人……
“你今天给本王说清楚！”苍倾将原本紧握的那个拳头又紧了几分，看向凝雪的眼眸欲要将其烧个洞出来。
“相爱的人，最重要的是信任。王爷以为水沄真得那么软弱可欺吗？真不知道是她演得太好，还是……王爷眼拙？”凝雪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离开苍倾够得着的范围，若不爱了，就该学会保护好自己，“我不知道当年水沄娘娘入宫到底是何原因，我只知道，水澜皇后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想当年，水澜皇后视她如己出，连我都有几分欣羡。王爷可知莲上舞？”
苍倾不语，沄儿的那支舞他自是见过，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水澜皇后的独舞……不过，很遗憾，我没有见她跳过，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幸见过的……是先皇主……水澜皇后曾说过，这支舞是要跳给心爱之人的……”
苍倾心里有了一丝震动，沄儿不仅给她跳过，更多地，还是跳给皇兄看的……心底涌上一股怒意……
“水沄缠着皇后教她，可最后呢？得到的却是背叛……”
“闭嘴！不许你侮辱她！”苍倾一张拍在桌上，汉白玉的桌子应声而碎。
“侮辱？！”凝雪轻吐一声叹息，“她还不够资格让我侮辱……那封证明水澜皇后与他人苟且的书信，是从那里出来的，我比你清楚……因为，我跟踪了她……”
嘲讽的笑容在凝雪嘴角越聚越大，嘲笑眼前痴情的男人，也嘲笑她自己。
震惊！苍倾踉跄了一下。
“我不信……”
“你不信？呵呵，那你可记得‘清溶潇水，云阳出？’”
“你……”
“呵呵，真是玷污了你们的感情……她居然那你们的定情诗句去污蔑他人……王爷，我真得很可怜你……”
是了，那是他写给沄儿的，苍倾仓然一笑，当真最傻的还是自己……
“凝雪……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轻吐一口气，凝雪别过脸去，望向漆黑的窗外，眼底一抹深痛，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忧伤。
“因为你爱她……你爱她，让我即使知道真相也不敢外泄……因为我怕，我怕失去了他，你会受不了……”
苍倾浑身一震……
“凝雪……我……”
凝雪依旧望着窗外，只是眼中破碎的忧伤显得格外真切。
“王爷，你真得很自私……不喜欢凝雪，又为何要娶凝雪？你与水沄之间的恩怨纠缠，与我何干？为什么要将我拉进你们的漩涡？凝雪不甘心，我在你身边空渡了几十年的光阴，从一个女孩到一个女人，你从不曾多看我一眼，我的青春是在你的忽视中消磨殆尽的，可我却无怨无悔……只是，我很愧疚，我明明可以站出来的，即使我人微言轻……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惨死，还有大皇子……看着少皇子跪在牢门外颤抖，一步一步陷入复仇的深渊……却帮不了他……呵，我又何尝不是自私的……”
泪，已流满了凝雪几近透明的脸颊，是啊，她现在多恨自己，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刻，她似乎都能看见那双眼睛，带着不被信任的绝望，还有那地牢里满身是血的身影，她一直活在自责中……
“凝雪……”苍倾从不知道，她身边温文贤淑的王妃是背着怎样的心情忍受煎熬的，还有，那份对自己的爱和因爱而生的折磨……握紧了拳，苍倾大步踏了出去，他要去问清楚……
夜，漆黑的色彩压得人喘不过气。再回首，窗前那白衣银丝的人依然挺着身子伫立，眼神涣散，嘴角却有一抹释然的微笑，一瞬间，夺去了苍倾的呼吸，那样凄然的美……似乎预示了什么……不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