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正炙热喷洒在她的额发间。他的手,依旧环在她的腰间。
面上划过一丝尴尬之色,她将他轻轻搁离,咬唇道:“绝,别这样,会被人瞧见的。不过是一晚上而已,且现在时辰也很迟了。”
其实,她明日待嫁的东西今日一早便送来了得月楼中。只是凤绝迟迟不肯放她离去,直至用过除夕团圆晚膳后,才不情不愿地陪同她一起来到了得月楼前。
他怏怏松手,面上仍是不舍,“要不,我留在这里陪你。”
清幽微微蹙眉,时间无多,江书婉还等着她商议要事呢,真的不能再拖了。
她哑然失笑,素手搭上他宽阔的肩膀,替他将颊边垂落的长发顺至耳后,柔婉道:“这是规矩,不过是一晚上罢了。明日一早便来迎亲了。难不成,你还怕我飞了?”她说的,半是玩笑,却也有半是真。
他捉住她伸过来的小手,握在手心中,细细摩挲着。低叹一声,道:“惜惜,你还真说对了。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所以,至今我都有一种身在云中,缥缈不真实的感觉。”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认真地瞧着她,“惜惜,我好担心,这只是一场美梦,梦醒时,你便飞走了……”
他的心,跳的有些厉害,身上亦有淡淡的香气幽幽传来,好似三月春柳拂过她的脸庞。
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将手自他的心口抽回。清幽尽量将声音放得平缓且轻柔,寂寂道:“怎么会呢……你别乱想……”
凤绝清浅的笑着,突然在她殷红的粉唇上啄了一下,美丽耀目的黑眸直直瞧着她,似看不够一般。
清幽大窘,回眸但见身后得月楼中远远有人影走来走去,她微微跺一跺脚,恼道:“有人在看呢。”
凤绝朗朗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明日一早我便来接你。”说着,又是在她脸颊轻啄了两下,咬着她的耳垂,道:“做什么怕被人瞧见,明日你便是我的妻了。和自己的妻子亲热,不是很正常?”
都说凤秦国民风教东宸国要开放一些,果然如此。
清幽气结,俏脸通红,转身便跑入了得月楼中。
凤绝望着她羞窘离去的背影,更是笑得惬意,只觉浑身舒畅无比。转身步入马车,他亦是迫不及待地期盼着明日的来临。
他兴奋着,始终无法平息。看来,今夜,注定要相思无眠了……
待清幽进入得月楼中,便有小二过来打烊,一摞门板早已是搁在门边,只等她回来便紧紧将门合上。清幽有段时间没有来得月楼中,这里变化极大,物什家具全部置换成新的,看起来亦是重新油漆粉饰过,给足了她待嫁的面子。
可此时的清幽无心细看,她一路小跑至左边偏院的二楼厢房。
烛火隐亮,她推门而入,轻声唤道:“书婉?你在吗?”时间无多,还是正事要紧。
她一臂撩开内外相隔的珠帘,但见一名女子正立在雕花棱窗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肩上披着的四合如意云肩亦是松松垮垮地搭着,瞧着背影是寥寥一副颓然沮丧的样子。
“书婉?”清幽止住脚步,又唤了一遍,只是瞧着背影似乎不像。江书婉的身量应该略低一些才是。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狭长妖艳的眸中,正滴落着晶莹的泪珠,竟是红焰舞。
清幽一愣,没有想到会是她,心中骤然蒙上一层阴翳,直觉有些怪怪的,开口问道:“焰舞,书婉人呢?你这是怎么了?”
红焰舞一边取出绢帕擦拭着眼泪,一边哑声道:“你来的太晚了,书婉等不及已是先出东城门了,她的父亲原是东都的守城。此刻她便去联系明日的攻城大事,安排部署了。她吩咐其余巨细由我来一一告诉你。”
今日自己的确拖得太晚,清幽不疑有他,恍然颔首道:“也是,她的父亲应当最熟东都了,如此也好。只是焰舞,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哭呢?发生了什么事?”
红焰舞复又转眸,眸色定定瞧着窗外,凝视了一会儿,不语。
江书婉所住的这间左侧的厢房,自窗户的位置朝下瞧,恰好是繁华热闹的东都街市,白日里可以看着车水马龙、人潮济济,夜晚则是可以欣赏寂寥的宁静。红焰舞拢一拢手臂,突然道:“他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清幽一愣,心知她所指是凤绝,面上不免有些尴尬。如果红焰舞方才一直站在窗口,那岂不是,将她与凤绝告别时暧昧的一幕都尽数看在了眼中?
睫毛微微颤动,她低声问:“焰舞,不知书婉是如何安排明日之事?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紧商议……”
红焰舞极缓极缓地转过身来,她一手扶向妆台,手势那样轻,好像棉絮般无力。语调中满是悲戚之意,凄凄道:“庄王他……他有麻烦了!”
清幽心内一紧,微微色变,急切问道:“怎么讲?”
“你一直深居左贤王府中,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昨日我们得到内线急报,凤秦国北方已是攻下三郡,如今只剩最后一郡。而庄王仍在相助死守。其实,与其说是相助死守,还不如说是被凤翔的军队合围堵在城中,是进退不得。线报说,庄王突围几次,都没有成功,还受了重伤。”红焰舞神色苍茫,木然拉过一张楠木交椅,缓缓坐下。
“他,受了什么伤?要不要紧?那我们,眼下要怎么办?”身子轻轻一晃,跌坐在椅子中,清幽亦是有点急了。
这段时间,甚少听凤绝提起军政要事,她便心知不好,定是他们节节胜利,东宸国的形势日益紧迫。而凤绝又不想让自己知晓,以免破坏了她大婚的心情。起先,她知晓轩辕无邪一人只身在北方奋战,便明白这是十分危险的事。前无可去,后无所退。
红焰舞苦笑着摇一摇头,又道:“听说是身中两箭,暂无性命之忧,可伤的也不清。清幽,你可能不知道,如今凤绝的十万亲兵一分为二,一半留守在东城门,另一半则是在北城门集结。只等正月初三,他与你大婚后,便要挥兵北上,助凤翔一举攻破北方。如此一来,他们便再无后患之忧。而我东宸国,则是危如累卵。庄王身陷北方,更是……”低低垂首,她鸦青的睫毛微微颤动,身子亦是随着她的哽咽而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