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毒湛黑的眼眸在风雪飞舞中,骤然危险地眯起,想了一刻,突然问道:“之前,我曾瞧见天空中有一枚明绿色的信号弹。可是你所发出?”
此时,清幽周身真气游走渐渐顺畅,心知此毒已解,又听得蓝毒此问,脑中仿佛有雷鸣电光清晰闪过,瞬间照亮了她的身周,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冷笑一声,蓝毒抿紧薄唇,字字冷声道:“木梨花加上硫磺,便是那最厉害的夺命散。好毒辣的心思,亦是好精巧的布置。是谁?想要你的性命?用了毒,还怕有万一,埋伏了这么多的杀手?若不是我来的及时……”说至此,他后背已是惊出一身冷汗,今日若是他来晚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要不是,他一直怀疑……
远远的,鸣金战鼓之声隐隐传来,似是愈来愈近,仿佛片刻便能到得城下一般。
清幽倏地站起身。心中掂量着,木梨花加上硫磺。致命的毒药,亦是精巧的算计。那她可不可以如此假设,她的内力没有恢复,若是行刺凤绝未果,被发现,是死路一条。如果她行刺得手,势必便要发出那枚信号弹,如此便会中毒,亦是死路一条。
当真是:成,也是死。败,亦是死。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人为?
药粉,是江书婉准备,红焰舞亲手交给她的。信号弹却是她自己从得月楼中找出来的。纷乱繁杂的想法,狠狠捶着她脆弱的神经,只觉心脏在胸膛里狂跳着,喘息,亦是愈来愈剧烈。今晚,她实在没有心绪想这些。
她也许,已经陷入了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之中。
远处的东城门,似是正在攻城。千百人的怒吼咆哮,仿佛是那电闪雷鸣。天崩地裂间,大地都在剧烈的震踏声中颤抖着。风雪依旧,唯一不同的是,有大量的照明弹齐齐飞向天空,密集得像是一群群抱起翅膀的白色海鸥,腾空而去,然后在空中划出千百道白色的弧线,继后又化作片片雪花般纷飞狂舞。
蓝毒的眸光,直直朝着东方望去,那里本是昏暗一片,此刻却隐隐有了一线苍黄。他静静听着,马蹄声像是怒潮在逼近。他轻轻道:“你听见了没有,那是庄王正在率兵攻城的声音。好一招里应外合,教凤秦国无一丝还击之力。这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了。”
庄王,攻城……
他不是受伤,被困在北方了么?
清幽眉间一凛,突然打断他的话,急急问道:“蓝毒,你是不是和江书婉单线联系?没有再接触过旁人?”
蓝毒颔首,缓缓吸气道:“算了,不提也罢,谁让当日我上了你的当。我说话算话,自然为你们效力。”
清幽又问:“书婉,她都让你做些什么?”
他答道:“自北方四郡与东都之间传递消息罢了,因着军事层层严防,也只有我这样的高手才能来去如风,不留痕迹。不然,还有谁能办到?最后一次,我与庄王一道自北方突围,庄王就此返回了七庄城中。说起江书婉,我倒是有段日子没有瞧见她了,好像总不在得月楼中。咦,你这是做什么……”
话至一半,蓝毒忽觉自己手中的被强行塞入了一枚圆形的物什,不免低头看去,掌心中赫然是一枚别致的女式圈戒,周身刻满盘蛇纹。他疑惑地抬头,对入了她明澈的双眸中,那样清净的颜色,却带着一抹伤痛和迷茫。那样的眼神,瞬间便摄住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清幽字字认真道:“蓝毒,这是一枚我的戒指,十分重要,请务必替我保管好!”
将戒指放入他的手中之时,她的手,不住地颤抖着。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远处,她听到了马蹄声声如海潮般逼近,胜利的号角已经鸣响每一处角落,城门已破!
天空,正值黎明初晓时。抬头望去,仿佛有锋刃,在浓重的灰暗中撕开一道光明的口子,漏出无穷无尽的明光,耀向大地。
她屏息凝神,对身侧的蓝毒,字字郑重道:“你快走,替我收好。”
他似是不愿,面有郁色。
清幽心中慌乱,拿不准事情原委究竟是什么。只低喝一声,“快走!这是命令,听见了没有!你不是说,今后都听我的么?!”复又屏息凝神,她感觉眼前一脉黄线渐渐近了,细看之下竟是大队人马扬起一人多高的积雪,如一道天然纯白的屏障慢慢逼近,耳畔闻得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一时竟分不出有多少人来。
蓝毒恨恨咬牙,心知拗不过她,无奈之下,只得转身跃起,身形瞬间便没入漫天纷纷的飞雪之中,不复可见。
清幽陡然心头一松,神情却渐渐冷寂下来。她缓缓揭去面纱,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容颜,右手紧紧攥住衣摆,感觉到手心中正生冷汗。
风雪中,她只身凝立着,仿若一尊渐渐凝冻的冰雕。
待到头前骏马奔至身前近处,她瞧见一色军士服饰皆是东宸国的式样。前面十二骑人马奔到她跟前,却突然抬手示意停了下来。最后一骑踏着积雪飞驰而出。
银甲金袍,在初晓时灰蓝的天色下熠熠生辉,他眉目英俊,丰神俊朗。此刻坐在马上,那样的高高在上,仿佛是那天边走来的天神天将。
有温热的雾气自心底涌起,终凝成眼底一片白蒙蒙的氤氲,不觉眼眶微湿。
她不曾想到,会是他。
分别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一朝相见……
“无邪……”她轻轻唤了一声。
可回应她的,只有静寂飘飘的飞雪。
为何,他的眉心紧曲,连眸色都是冰冷冰冷的,仿若陌路般。
轩辕无邪眯起凤眸,似被眼前她那一袭大红喜服炫目的颜色刺痛,半响,才字字咬牙道,“给我一个解释!”
落云山系,大雪纷飞,天地一片煞冷。
夜色沉沉,呼卷的风雪中,一辆商队模样的马车正在积雪甚深的山路上艰难行进着,终在山底夜西镇城门处骤然停下。城防严谨,两队戎装戒备的人马立即上来将马车包抄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