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须臾的沉静,听得风声簌簌,撩拨着窗外密密匝匝的松涛,轻触有哗然声。
她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心底泛滥的酸楚,凝滞于唇边,只余寥寥一句,“那么请问庄王,既然是这样,我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
也许,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下。此刻,她最好离去。
她的话,令他一怔,神色又柔和些许,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听红焰舞说,你知晓凤绝的兵符是一枚他母妃留给他的戒指。她说你有几次机会可以取得这枚戒指,却迟迟不动手。清幽,你可知,如今他的十万亲兵,五万人马在东城门顽抗,剩下的三万已是撤往北城门与另外五万人马会合,八万人马如今正同我们僵持于北城门。趁着夜都尚未派人过来指挥,趁着群龙无首,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我们用兵符调动他的人马,将这八万精兵诱入圈套之中,再一举歼灭。那我可以保证,东都十年无庾。清幽,如果你对他没有半分私情,如果你始终心向着我,那我问你,你可有拿到兵符?”
他停下,唯以幽若暗火的目光直视着她,缓缓上前,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清幽,我想相信你。只要你拿出兵符,我就相信你没有变心,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当作不知,你永远都是我的庄王妃……”
轩辕无邪不再言语,只是等着她开口。
一枚兵符,可以换回他的信任,可以挽回他们之间的爱情。
清幽想明白了,大约红焰舞以为自己刺杀凤绝未果,而凤绝又放自己走,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活着,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所以红焰舞才想用兵符之事,来构陷自己,毕竟她一定以为自己若是拿到了兵符,早就交给了无邪,所以,她料定自己没有兵符。只是,千算万算,她想不到其实自己拿到了兵符,只是不愿交出罢了。
交出兵符,她可以戳穿红焰舞的谎言。
可一枚兵符,却决定着八万人的生死。无论是东宸国还是凤秦国,八万人都是八万条生命,八万个家庭。她虽爱国,却不想屠戮生灵。
也许,她错了……她根本就不懂战争,她根本就不懂。
她根本只是--盲目。
“对不起。”她静静说道。
他一愣,旋即眸中染上深深的失望。
“对不起!我没有拿到兵符。”她将手自他掌心抽离,缓缓转身,带着万分疲累。
他一臂将她拉住,哑声唤道:“清幽,别走……”
有一瞬间的寂静,几乎能听见寒风是如何缓慢穿过他们彼此衣阙的缝隙,拂过她疲惫的面庞时,卷起轻旋的波澜。
突然这样安静,时光仿佛被缓缓地拉长了,拉成一条细线,纠缠在他们的脖颈之上。却是无语。
这样温柔的语气,她曾经在心里轮回了千次万次都不止,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是“砰砰”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几乎要望穿秋水,再度相逢时,往事纷至沓来,却隔着山山水水,令她且悲且喜。
可是,她明白,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她只想,找到江书婉,她担心着书婉的安危。
轻运内力,她震开了他的钳制。再度转身时,她却看见了纷纷扬扬的粉末,好似漫天落下的红雨,极美极美,弥漫在了她的眼前,好似整个人身置于那朵朵桃花盛开的三月林中。飞旋着,飘舞着……
吸入肺腑的一瞬间,却令她心中一阵阵地发寒。
那不是毒,而是蛊……
耳畔,他的声音,迷蒙而深远,淡淡的,也是冷冷的,“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意识,渐渐薄弱,终沉入了无边的大海中,上下沉浮着,却不知,何处才能停歇。
东宸国承庆二十九年,凤秦国万和六年,正月初二。
江书婉幽幽醒转,眼皮沉沉的,好似昏睡了很久般。她睁大眼眸,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低矮的木屋,倒也清爽,房中只有一张床铺,一桌几椅。墙角搁着一个大水瓮,墙上悬挂着一张猎弓,十分简单。
她挣扎着起床,只觉浑身都似散架了一般,痛得麻木,双腿则更是僵硬无比。挣扎着挪至门口,一把推开,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第一次,她离天空这般近。
近得仿佛伸手便能触到天际。苍茫的雾气,或许是厚厚的云层,皆在她的身底下,巨壑深谷,烟云弥漫,翻滚滔滔,浩瀚无涯,宛如波涛起伏的大海。远近峰峦,象岛屿一样,隐现在虚无缥缈的云海之中。
山风起初,松涛轰鸣,有点象拍岸的潮汐声。旭日露出小小的一角,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张开眼睛直视。渐渐,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那一刻,她几乎看呆了。
底下似是万丈深渊,试问,有谁的屋子能建在这云端山峰的最高处?
“你醒了?”冷淡的声音,自身后突兀传来。
她骤然转身,循着声音来处望去。一袭黑色高俊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之中,那样的黑,与白云的白,简直是天囊之别。他的黑发,很长很长,几乎遮住他半边的容颜,而另外半边,却是刚韧英挺的轮廓。他无疑是英俊的,只是,他的面色极冷,连眉宇间都似冷若冰雪。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不想那黑衣人已是转身,径自进入了木屋中,依旧是冷冷道:“既然醒了,你就赶紧走罢。”
她“呃”了一声,跟着他进入屋中,看着他双腿盘坐,双手置于膝上,似是打坐。走?去哪里呢?心中,脑中,皆是一片空茫茫。细细瞧了瞧他,她问道:“请问,你是谁?”
黑阙眼皮也不抬,继续打坐,淡淡道:“与你无关。”
她又是一愣,眼前之人当真是块千年寒冰,没有半点表情。她环顾屋中,空落落的几乎没有任何东西,那他都不用吃东西的吗?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只觉自己仿佛饿了很久很久般,空空的难受。她忍不住问道:“请问,这里有吃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