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一愣,似是不解,疑问道:“静王的意思是?”
清幽亦是怔怔不解。
轩辕无尘注视着清幽,眸色更柔和,缓缓道:“我的意思是,有孕三个月时,公主只能对外称是有月余身孕。温太医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肚子看起来小一些?或者是于脉息中无法正确判断怀孕的月份。如此,待到他日生产时,公主不是八月早产么?我想,应该可以办到罢。”
“这个,办法是有的。有一种草药可以令喜脉紊乱,不辩月份。只是臣……”御医更是不解。
轩辕无尘长眉一轩,冷声道:“你不用问那么多。草药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只是这件事,你必须隐瞒好,即便庄王问起来,也不能说。你可清楚了?事关要紧,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御医惶恐下跪,额边已是涔涔流汗。
轩辕无尘挥一挥手,道:“你去罢。”
待到御医走后,清幽才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兄,你这是作何?”
轩辕无尘在她身侧依依坐下,执起她的双手,轻柔抚摸着。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清他。他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有如赤子般的清澈温和。清逸的脸庞上多了几许坚毅。素来最喜的浅银色衣衫,此刻正妥帖着他修长的身姿,带着清冽的清香,分毫不染世俗尘埃。
他柔和道:“清幽……”
他吻一吻她的指尖,缓缓道:“这将是我们的孩子,真好。今后,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很好。”
她愕然,语滞,“可……师兄,你明明知道这是凤……”方才,师兄竟是叫了自己的名字,而不再是唤她“小师妹”,这是否意味着……
轩辕无尘伸出一指,抵住她略显苍白的菱唇,复又轻轻摇一摇,字字认真道:“清幽,这个孩子,他只能姓轩辕。”
顿一顿,他似是轻轻感慨道:“这样最好,否然,我也没有把握能保住他。”
他的话,好似一盆冷水,倏然浇落在她的心头,浇得她屋内肺腑都激灵灵醒转过来。神色愈加悲戚下去。是的,如果无邪知晓她有了凤绝的孩子,也不知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即便孩子能出生,也难保不沦为棋子。目前,也只有,师兄能令无邪稍稍忌惮了。
清幽颓然靠向身后的床柱,泪光簌簌里,苦笑的意味愈来愈浓。
她的孩子,只能姓轩辕……
靖国公府,次日夜。
因着皇帝亲临,靖国公格雅的丧事办得极其隆重风光,晚上的丧宴更是铺张,极尽奢靡。
夜色,迷蒙而飘渺。
凤翔坐于席间,神色幽深莫测。他暗暗思忖着,这靖国公府上家大业大,一直是他所忌惮的。无奈朝中元老势力稳固,目前不便得罪,北方政局初初稳定,他也暂时不能将靖国公的兵权收回。可今日这顿饭菜,极尽铺张浪费,他不得不考虑下,洛庭威这么雄厚的经济实力,金钱来源自何处?据他所知,自协助他收复北方四郡之后,洛庭威在北方四郡中置了几个马场,虽是收入颇丰,但也不应如此富奢。而这么强的经济实力,若是招兵买马,若是起了反心,将来可是麻烦至极。
原本,他有心慢慢将洛庭威手中的权力收回。然,此时此刻,因着洛云惜在凤绝府中不明不白的死了,如今又尸骨全无。眼下,他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不妥。
且据他昨日私下了解,这里合府上下,背地里都言是靖国公府上派去的格雅护卫祁奕曾有书信回来密报。大约是言,宁和公主不满左贤王纳侧妃,新婚之夜便起了争执,杀了格雅。后,左贤王偏袒宁和公主,欲杀死祁奕掩盖格雅被害事实真相。所幸祁奕留有后招,十万火急,令书信先回。这才得以令真相没有随着他们的船一同沉没于夜渠之中。
想至此,凤翔略略坐正身,他双眼微眯,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身侧的洛庭威。但见洛庭威一脸神色自然,虽有沉痛之色,却也有几分深沉。他不免心中沉了沉。今日,他曾多次试探洛庭威,只是这洛庭威颇为狡猾,只字不提对凤绝的怨言。
如此,反倒更令他心惊。该死的凤绝,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而这次的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另外,还有一桩令他深深怀疑的事。空穴不来风,为什么凤绝如此袒护宁和公主?这其中又是什么缘故?
当年东都失守时,他略略知晓凤绝是因一名女子而大意,可是听闻那名女子已经死了。他曾经想详细知晓缘由,可惜凤炎在世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的,显然也是替那名女子掩饰着什么。以他对凤绝的了解,凤绝决计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爱上宁和公主的。那么,这其中又是什么缘故?究竟凤炎是怎么死的?为何他听说凤炎的死与一名女子有关?
原本,他因着尊重弟兄,不去细过问。看来,眼下,他要将从前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才是。那么首先,就从当年东都失守时,左贤王府中幸存的人着手。
他记得,王府的管家,应当是幸免于难的。他想知道,当年那名女子究竟死了没有,又会不会和宁和公主有什么联系。
如果,宁和公主真的有问题。他是绝不会手软的,定要取她性命!
长久,他陷入深思中。
如此,一顿饭便在思量揣摩中度过。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一众亲贵皆是上前恭送。
凤翔大掌一挥,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便直出靖国公府。心中,依旧思量着如何将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月色,明澈如清霜,自府中精致的石窗缝隙漏下。风,一点点掀起宫灯,明明灭灭地晃着。
凤翔边走边想,注意力皆在心神恍惚间。当一抹寒光乍闪,冷冽的剑锋迎面袭来,他才猛然惊醒后退,但剑锋已透入他腋下寸许,十分危险。
眸色陡沉,凤翔轻移数尺,热气尽收,令身前又是凌厉刺来的剑气递空。身形急旋,带着无穷劲风,一个利落的后空翻,他稳稳落地。精锐的目光,直直望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半边长发,半边蒙面,手持短剑。莫不是,白莲教的黑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