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惊叫一声:“书婉,你该不会是--想--”顿一顿,她颤声道:“你该不会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一瞬,江书婉轻笑出声,一脸天真婉顺,也不否认。
清幽面色大变,霍然上前,低斥道:“你疯了么?!这是一条不归路,你不要命了么!快点跟我回去。不瞒你说,今晨蓝毒带着红莲堂的人去劫刑场,我们会争取一举将黑阙救出。你快点跟我走!我在皇宫中近乎等了一天一夜,才寻到这里,守到了这么个机会。”
江书婉用力挣脱了清幽,她紧紧握着拳头,指节寸寸发白,缓缓退远,冷冷道:“我才没有疯!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有想过回头!倒是你们,凤翔答应我,今晚会放了黑阙。所以什么刑场,肯定是个陷阱,你还是赶紧费神去通知蓝毒他们罢。我的事,不用你管!”
清幽蹙眉,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凤翔是骗你的呢?”
江书婉摇头道:“这还不至于,凤翔他不会出尔反尔。只不过他这个人做事,一桩事归一桩事。很有可能他放了黑阙,却想借此将白莲教一网打尽。所以,清幽,你赶紧离开罢。去通知他们,不用营救黑阙,我自有办法。”
“嗯。”清幽颔首应下,却执意不肯离开,她又是上前一臂拉住书婉,真切道:“不过,书婉你必须跟我走,我不能留你一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更何况,你还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
“不放!”
清幽执意拽住江书婉,朝外拖去。
江书婉奋力挣扎着,无奈她不会武功,无法挣脱清幽的钳制。情急之下,她狠狠一哆嗦,手腕上一对雕龙琢凤黄金手镯“玲玲”甩出,“哐当”一声,击落了一盏青花瓷瓶。书婉连声高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骤然,几乎是一瞬间,四面八方,似有响雷般的脚步声潮潮涌来。
清幽一怔,恍神间手中已是松开了书婉,整个人踉跄摇晃了下,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此时步步后退、愈来愈远去的书婉,眸中悲悯之色更甚。
江书婉缓缓移步,终坐定在了宽大的床榻边。她气息平稳,方才面颊之上凌乱之气缓缓隐去,只留下深深的苍白与凛冽的决绝,字字自齿间迸出:“清幽,保重!”
“砰”一声,当深重的殿门被侍卫撞破的那一瞬间。
清幽伸手泯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纵身一跃,破窗离去……
东都城,北门刑场,天气晴朗。
今日的太阳刚从东方升起,皑皑积雪上夜间冻结起来的一层薄冰尚未融化,映着天色的影子,似琉璃璀璨。
大街之上,疏疏两两走着几个行人。蓝毒扮作寻常百姓,在积雪的道路上晃荡而过。骤然,他的身后隐隐传来马蹄车辙声,沉闷如奔雷。
他不由凝神伫立。身侧,几处屋檐上挂满冰条,象是一串串闪闪烁烁的水晶念珠,此刻正折射出道道晶莹的光芒,凝在他俊美的侧面,皆是冷冽的线条。
“让开,让开!”
两名黑衣皇宫锦卫于头前开道,面目冷滞,大喝道。随之身后是一叠士兵,个个手中执着长枪,密密围着一辆囚车而来。
蓝毒忽地生出几分凛冽之色,他远远望向囚车之后,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越来越深。待看清楚后面压阵之人,那气魄浑然,如一道黑色屏障般慢慢逼近。他心头一沉,面色逐渐阴沉下去。
想不到,今日坐镇刑场之人,竟是凤绝亲临。
蓝毒退后两步,略略垂首,以免引起他人注意。一任马嘶萧萧自耳边猎猎刮过,他心中暗忖着,如果今天的对手是凤绝,那还真是有些麻烦。事情,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待大队人马奔往刑场而去时,他亦是跟随着前去瞧热闹的百姓一同涌向半圆型的刑场。这处广场,是凤秦国再次入主东都后所建,地处北门,空地呈半圆型,后面的街道皆是依着半圆而改建。空地的对面,便是一条可以并行通过四辆马车的笔直官道。道上铺设着青砖,压平夯实,道旁栽种大树,直望过去,便如一支脱弦的利箭。
如此地形,他一早便侦查过了,很像夜都中的布局。其实这般地形于他们极其不利,因为视野开阔,可以撤退之处是一览无遗。
蓝毒深深吸一口气,修长一手,已是渐渐隐入袖中。
抬眸,望了望碧玺般的蓝天,只见那云朵在阳光里飘来飘去,朵朵皆像是她的倩影,不由心思漂浮起来。昨日清幽只身去闯皇宫,也不知眼下的情况如何。虽是相约在刑场前等她一同前来劫人,可依目前的情况看来:凤绝坐镇,他不想让她出面为难。
不如他自己单独行动……
想到这里,身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如潮水般推着他涌上前去,不时有人呼道:“快开始了,快要行刑了。”涌着涌着,便再不能前行,似是被重重官兵以银枪挡住。
透过重重人影望去,但见囚车中下来一名黑衣男子,低垂着头,不见容貌。
蓝毒见时机已到,便自袖间放出一枚信号弹。
“等等,不要!”骤然,清冽的女音自身后响起,熟悉的气息亦是随之靠近。
蓝毒一怔,方觉一只素白的手搭上他的肩头,转首间见是清幽。他惊愕间,已是来不及收回手,但听“嗖”的一声,一枚火焰般的信号弹腾空而起,直上云霄。
这焰火与旁的信号弹大不相同。不仅升得极高,且笔直笔直的,在明亮的天幕中拉出一道血红血红的光弧,夹带着尖锐的哨音,极是引人注目。焰火一直升到最高处,才听到“砰”一声闷响,火焰绽开了妖冶的烟花,血红血红似开出一朵彤云,纵横四射的光羽,割裂开明净的蓝天,交错绽放划出眩目的弧迹,炸出无数细碎的粉末,将半边天际都映得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