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一臂挥开他们,“在城下等着朕!这是圣旨!”
火焰的热浪似流水般滚滚而来,冲天而来的烈焰,几乎要他整个人吞没。他尽力施展着轻功,虽然热流对真气有阻,他仍是不懈地努力着。
瓦砾碎石,漫天而飞,不停地落在他的面上、身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不!他的婉儿,此时还在城楼之中。他本以为,即便东都失守,也不会有人为难她的。所以他才不命人带着她撤退,他本已是放她自由。他又怎会知道,东都城楼会爆炸起火。
身后,尚是段仁与段景大声的呼喊。
“皇上!留得青山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断断不要去冒险!”
太热太热,轻功再也不能施展,他奔跑着,穿越重重火焰,踏着石阶跃上城楼。又是“轰”地一声巨响,爆炸让整个城楼都在剧烈摇晃着,冲天烈焰已经将内殿包围,他上前,用力去踹开城楼的铜门,无奈铜门因着热而剧烈地膨胀着,益发的紧,他用力地去撞,用身体去撞,凝聚了所有的真气,用力去撞,撞,直撞得身子骨都麻木,再也没有半点感觉。
终于,“轰”地一声,铜门倒塌。
他连忙冲了进去。
“婉儿!婉儿!”
“婉儿!婉儿!你在哪里?在哪里啊!你回答我!回答我!”
大声呼喊,焦灼颤抖之意难以掩盖。
江书婉本是被囚禁在了城楼之中,突然的地动天摇令她不知所措,无奈门又被紧紧锁住,城楼里火焰四处蔓延,无奈之下,她横下一条心,存了必死之心,心中只是惦念着君临。她的君临,她好想好想再看君临一眼,那是她的亲子啊!
眼前悄然弥漫出一层水雾,浓烟令她渐渐呼吸凝滞。她缓缓倒在了大殿之中,身姿轻盈,仿佛一片随时会被稀薄阳光化去的春雪,轻飘飘失去了生气。
肺腑之中,空去越来越稀薄,意识也渐渐迷糊起来。
虽是将死,却有婉约的笑意在她绝美的面庞浮起,她幽幽一笑,仿佛一朵昙花收拢洁白花瓣。就这样,含着笑,眼波痴恋地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她的君临……
突然,会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被轻轻抱起,随之有清新的空气吐入她的口中,令她渐渐回神。
费力睁开双眼的时候,她似是看见了一张俊美如玉的容颜,会是自己在做梦么?她注意到,他明黄色的肩头,满是撞痕,血肉模糊,满是血迹……
“婉儿,我们走!”
凤翔紧紧搂住怀中的她,仿佛终于寻到了至宝一般,面上、心中满是欣慰。
他的步履有些踉跄,身子亦是有些摇摇欲坠,他抱着她,只以宽大的明黄色衣袍周护着她,掩住她的口鼻,穿越过重重烈焰,不愿让那炙热再烫到她一分。
烈火,滚过肌肤。有着噬骨的痛楚。
近了,近了……还差几步……就要出了这城楼……
此时,又是“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城楼又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梁柱“吱呀”着一根根倒下,有一根直直砸在了凤翔的后背之上。
几乎是同时,他的鲜血从喉头涌出,喷在了江书婉雪白绣着绯红莲花的外衫之上,那红,霎时间,艳过了莲花的颜色,亦是艳过了火焰的颜色。
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滑落……
“翔……”她失控地尖叫起来,“翔……”
头顶之上,不断地有梁柱掉落。
突然,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急速朝外飞去。原是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内力,将她震离城楼。
有明黄色的珠玉腰带甩入她的怀中,随着她一同坠落城楼。
热浪扑面而来,掀得她衣衫飘阙飞舞。
最后的景象,是无数梁柱掉落,挡住了他英俊的脸庞。她最后看到他脸上的神色,竟是无比欣慰……
风,轻轻托着她,腰带缠绕在她的手腕间。有点点迸裂的火星随之一起坠落,无意间烧裂了那腰带,热风激荡中,珠玉琳琅如同一场乱雨飞溅。
余光的一角,她瞥见,腰带里面缓缓飘下一片明黄色的布帛……
她不断地坠落着,纷乱碎石伴着她,如流星雨般一同落下。
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落地之前,她被人牢牢接住。
是段仁与段景。
她已然安全,生命无虞,可是他却……
凤翔啊,凤翔,他总是这样,将一切都算得那样精准。
可这次,唯独他自己,他可有料到……
段仁与段景的神情满是焦灼,一见是她,连忙大声问,“皇上呢?皇上人呢?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
凤翔……
她无言以对,脑中轰鸣直响,仿佛有无数人在耳畔喧嚣着,不停地吵闹着,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仰头,看着方才自腰带中掉落的明黄色布帛,缓缓飘悬着,飘悬着,终落在她的脚边。
捡起的时候。
不觉泪水已是满面。
一纸诏书,放她自由。她自由了么?如果说,此时她的身子自由了,可也许她的心,将被永远地囚禁……
不远处,轩辕无邪已是指挥妥当,数辆水车疾奔而来,喷出的水像是一条条白龙,交错着射向城楼之中。
只可惜,大火肆意地狂舞着,风成了它最好的帮凶,狰狞而邪恶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它身边所有的事物。
即便有再多的水,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焦急的回顾身周,突然问道:“看见宁和公主了没?她刚才不是下城楼了吗,现在人呢?又去了哪里?”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觑着庄王的脸色,回道:“好像……好像看见她又往回朝城楼跑去了。”
“什么!”轩辕无邪大惊,手中的木制水龙掉落于地……
清幽方才瞥见凤翔跑上城楼,待她靠近时,却见他已被掉落的木梁堵在了殿中。
抽出腰间的清绝剑,她将全部的真气运于剑尖,用力劈下,劈裂梁柱,劈出数道焦黑的印痕。将剑丢弃,她顾不得火焰肆虐的灼烫,徒手将梁柱一一搬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