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琴音愈发低柔,好似那湖心中的水草,柔柔缠上他的心神,渐感有些迷糊,脚下已是无法移开步子……
琴弦拨动,优美的音符似漫天风雨潇潇而下、无边秋叶飘飘落地,时而高昂,时而低回,又宛如春风拂面,江水静流,尘埃落地。
屋中香气渐浓,凤绝只觉心底深处,似掠过一丝麻麻的酥滑,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
兰元淇抬眼看了下凤绝,眼神迷离。待最后一缕琴音散去,她缓缓起身,走至凤绝身边,仰起脸,娇媚的面容似能掐出水来,问道:“王爷,我是谁?”她的声音好似缀在天边的浮云。
徐徐将柔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身上,她手指纤纤,拂上了他的袍襟。
温热而柔软的感觉,令凤绝身躯一滞,回答道:“兰元淇。”
兰元淇纤手一颤,美眸一扬,几乎站立不稳。
天光渐亮,沉寂的东方终于拉开一道口子,火红的颜色映得她面颊的红润与眼中的迷离之色宛如幻象。红唇微动,她低低唤着:“绝--”其实,她只是用媚术令他产生幻觉而已,这种幻觉会令他眼前出现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她的身上种下合欢蛊,她绝不愿意伤害他。她只是想知道,在梦境幻象之中,他的心里,究竟想着念着的,是谁?
可是,她却在他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感动、不可置信、甜蜜感一同涌上心头。如果,他的心中能有一分自己的位置,那,即便是死,也无所谓了……
凤绝高俊的身躯微微一动,忽然冷哼一声,反手扼住兰元淇的双臂,猛然将她往地上一甩,身子飞旋而起,一脚踢落那架瑶琴。
强大的内力将琴震碎。顿时,片片木屑腾空飘起,伴着琴弦根根生硬地坠落于地。
天,更亮了。而那一丝耀眼的曙光,过于炫目的颜色,以至于无人敢去直视。
巨痛碾过她的神经,几乎蒙蔽了呼吸,兰元淇艰难地自地上支起身,望着长身直立于门口的他,东方晨曦自天际洒落,金黄中带着赤明的亮光使他浸沐在一片华彩流丽中,仿佛益加遥远。
“王爷--”她凄声唤道,眸中露出惊异之色,“难道你没有中--”
凤绝俯视着她,冰冷道:“想要本王命的人太多了,你只是区区媚术,如何能控制得了本王的心绪?如若你能成,本王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想当初,连幽冥琵琶的天籁魔音都未能左右他。
“什么--”兰元淇眸中露出浓浓的失望,原来还是她,自作多情了,本以为他的心中有着自己,本以为他中了媚术,在幻觉中看见了自己,想不到……
她的心,从甜蜜的喜悦到无尽的失落,从云间生生坠落于地,痛得麻木。
一串脚步声徐徐响起,原是管家带着府中侍卫、小厮按着凤绝之前的吩咐,一同来到了蝶园。
而清幽亦是跟随在管家的身后,入了蝶园之中。她在离他们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侧身而立,清丽的容颜在晨光中半明半暗,只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凤绝寒声吩咐道:“搜!”
侍卫们鱼贯而入,在蝶园之中仔细翻找起来。
兰元淇一脸莫名,眸中不解,望向凤绝,轻声问道:“王爷要找什么?”
凤绝冷冷扫了她一眼,不语,转眸的瞬间,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清幽,剑眉紧蹙,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清幽作势望一望初亮的天际,淡淡道:“本公主一向起的早,忽见王府中人影攒动,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神,瞟过地上一脸幽怨的兰元淇,微微不忍。
他沉下脸色,方待说话,不想此时雪魅竟也是闻讯赶了来,一下子王府中人,便都到齐了。
侍卫们已是从屋中搜寻出来,手中恭敬捧着一卷淡黄色的物什,凤绝一瞧,眸中仿若映入九天玄冰,五指收拢,隐隐可见青筋毕露,怒道:“兰元淇,你还有什么话说?!”他一把夺过,丢掷在了兰元淇的面前。这么多人觊觎着这幅部署图,其实真正的图,他早就销毁了,而他早已是将图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而得到这幅假图之人,将来只会是自投罗网。
画卷徐徐展开,山山水水,点点城镇,一一展现。
众人不解,只是面面相觑。
“我……”兰元淇起先想辩解,目光接触到那地图时,是一种死寂的无望。她的眸中平静如死水,看不见一丝感情的涟漪,正一正妆饰,敛衣叩拜道:“王爷,你杀了我罢!我是罪有应得。”
清幽眉心倏地一跳,她没有想到兰元淇竟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那图,其实她已是照着画下一份,并趁着夜色将原图放入兰元淇的房中。
凤绝脸上青红交替,突然上前一把掐住兰元淇的下颚,震怒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本王,难道本王待你不够好么?”
被扼住喉咙,兰元淇无法言语,只得以一双幽幽水眸凝望着他。
凤绝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诡异的酡红,仿佛那妖冶的朝阳,艳到可怖。情绪好似在一瞬间崩溃,他狂吼道:“兰元淇,本王三番两次救了你的性命,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清幽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神情,仿佛有无数雷电在他的情绪中鄹然爆发。
随着凤绝手中力道的逐渐加重,兰元淇苍白的小脸渐渐青紫,她缓缓阖上双目,唇边却挂着一缕满足的笑容,既然横竖都是死,能死在他的手中,她亦是死而无憾了。
而这样的场景,看在清幽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眼前似又浮起了凤绝要她的血换兰元淇的那一幕,可现在想来,却再激不起半点愤慨。她一直期待着凤绝知晓自己百般护着的小妾,也不过是个探子,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可当她真的看到了,却没有想象之中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