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要跨过心中那道坎。
横下心来,他缓缓解开洛云惜脖颈间的如意结盘扣,而身下之人,更是紧张得屏住呼吸,脸红得能沁出血来,灼灼发烫着。
此时,风声渐重,吹得棱窗“咯咯”直响。屋外,似传来一缕细幽如呜咽的铃声。不似平日里屋檐飞檐之上悬挂着的风铃轻响。仿佛鬼魅的欷歔,铃声起落转折,由呜咽而幽愤,直入云霄,又仿佛要刺入人的心中,听着便令人情绪低落。
凤绝立时警觉,他放开了洛云惜,长眸微眯,正待坐起身来。
洛云惜却突然伸出柔弱无骨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眸色含醉,柔声问道:“王爷,怎么了?”她的云袖朝后滑去,藕臂葱白,正散发出玉般柔和的光泽。她看得出来方才他的犹豫,无论如何,今夜她都不想错过他。不知缘何,她心中隐隐预感着,如果错过了今夜,那便将错过这一生。
然,“砰砰”敲门声骤然响起,带着紧迫的急促。
凤绝陡然起身,掌风一阵,他将案几之上的清绝剑纳入手中。袖袍一甩,身后重重帐幔缓缓垂落,将洛云惜隔于纱帘之后。
骤然打开门,不想站在门外之人,却是一脸肃色的祈奕。
凤绝有着片刻的惊诧,没想到竟会是他。
然,祈奕已是拱手回禀道:“王爷,府中方才有异常声响。卑职越权查探了一番,却发现了这个。卑职想着此事过于诡异,这才冒犯了。”掌心一摊,他将一枚冷硬的物什交至凤绝手中。
清寒月光徐徐照下,清晰地映照着这是一枚菱形状飞镖,通体刻着缠枝的花纹,菱形中间是一弯新月的镂空,此时正散发出阵阵幽冷的银光。
凤绝接过,脸色陡变,低喝道:“冷月梨花镖?!难道……”片刻不待,他身子飞旋而起,穿帘而出,跃入阁外的雪地之中。
迎面的风,传入丝丝冰寒之意。脑中一片空茫,冷月梨花镖,难道是轩辕无尘。可是他,怎会出现在他纳侧妃的婚宴之上。难道是……会不会……
脚下步履如风,他没有走平日的路,而是择了一条偏僻近路直朝沁园而去。
蝶园之中,洛云惜自红罗帐内撩帘出来。珠缕秀屐,踏过床前的红毯,最终踏在冰冷的玉石地上,发出的却是沉闷的声音,一声沉过一声。
祈奕见她自帘幕后出来,衣着平整,发髻一丝不苟,唯有精致的容颜苍白。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双手恭迎道:“格雅。”
洛云惜神思游离,只淡淡“嗯”了一声。她的唇边,含着一缕无望的浅笑,幽幽问道:“祈奕,府中出事了?你方才看见王爷朝哪个方向去了?”
祈奕沉声,俊眉微挑,答道:“属下不敢隐瞒格雅,瞧着方向,王爷恐怕是朝沁园去了。”
洛云惜的面颊,一瞬间苍白如凋尽的残荷。许是屋中太空阔,她的呼吸都带着清冷而漫长的意味。半响才缓缓道:“是嘛……”沁园,是王妃白清幽的居所。他担心的,恐怕不是王府中的异常,而是她罢。
屋中,喜烛已是燃过半,烛光有迷蒙幽微的红色,她神情恍惚,仿佛自己并未身在人间。端起桌上饮剩的酒,便要往喉中灌去。不想,手腕却被人紧紧握住。
“格雅,别这样。”祈奕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出声阻止道。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怜意,以及那掩饰不了的情意。
羽睫缓缓垂落,泪水凝聚在眼眶之中,她突然情绪失控,大力甩开他,低吼道:“不这样,还要我怎样?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喝醉好了,你还不如让我醉死算了!”
“格雅,你冷静点,他不值得的,真的。”祈奕紧紧制住洛云惜,却又不敢过于用力,害怕伤了她娇弱的身子。
而洛云惜已是理智尽失,虽是柔弱,发起狠来力气也大,祈奕又害怕伤了她,一时间只得任她挥舞发泄,一个不留神,他竟是被她推倒在了床沿。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因重心不稳,撞上了床沿的柱子。
祈奕身形晃了几晃,终是站稳。
忽然,金光闪动,在渐渐微弱的火焰中格外炫目。一枚晶光灿烂的珍珠耳环自他怀中滚落。
滚动着,滚动着,似一从跳跃的火光,最终依依停在了洛云惜的脚边。
她静静瞧着,起先是面无表情,只在珍珠耳环停下之时,她的眸光倏然一亮,俯身不自觉地将珍珠耳环捡起,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浑身猝然发抖,发上双结如意钗玲玲作响,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
这,怎么可能……
洛云惜紧紧攥着那枚珍珠耳环,似要将它捏碎了一般,猛然抬眸看向一脸苍白的祈奕,颤声质问道:“你,你为什么会有这枚耳环?”她复又垂眸凝视着那耀眼的珍珠。
往事,如流星自脑中疾闪而过。疑团一个个串联起来,真相,如闪电般瞬间照亮了周遭。
再抬首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字字恨声道:“祈奕,你自入我父亲军中,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也总是将你看作是自己的哥哥。想不到……”她摊开手掌,掌中赫然是那枚珍珠耳环,“一年多前,山洞那日,我丢失的这枚耳环,为何会在你的身上?难道,难道那人……是你!”
烛光更暗,背光的阴影里,祈奕的身形愈发僵硬。突然,他掌风一掷,便将洛云惜纤弱的身子扫落怀中,甩在了喜床之上。
将她紧紧束于怀中,他低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面上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不见。将她压在身下,但听得“刺”的一声,祈奕右手用力,将她喜服外衫的一只袖子扯裂,双眸暗红,他怒喊道:“云惜,谁要做你的哥哥?!没错,是我!都是我做的!我们的身份差别那样大,几乎不可能跨越。如果我不那样做,将来要如何能名正言顺的娶你。可你,却连这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洛云惜,你好狠心!我真的好……”他终是将“恨你”二字吞入腹中,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