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无邪走进正堂,在桌边择了一张圆凳,撩袍坐下。
清幽怔怔望着他的反客为主,一时无语。此时他坐她立,她正好看到他俊秀的侧面。一低首,一偏头间皆是风华无数。
轩辕无邪抬手,翻了翻桌上的茶壶盖子,轻轻倒了倒,竟是没有一滴水,他不由轻轻蹙眉。
红焰舞见状,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位公子,天这般晚了,你一定还没有用晚膳罢。要不,我这就去给你倒壶茶,再弄点吃的来。”说着,她已是转身朝门口走去。
不想,迎面却遇上一人。银衫迎风,飘然而至,他周身似带着夏日夜晚的荷香纷纷。
红焰舞顿时止住了脚步,低唤了一声:“师兄。”
轩辕无尘略略颔首,目光中却多了一分犀利,师姑今日闭关。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红焰舞此刻上清幽房中,也不知有何目的。他的目光,依依落在那抹白色清丽的身影之上,不由松了口气,语气中却带了几分责怪道:“小师妹,你今天怎么去了那么久,害我总担心。回来也不说一声,方才我出去找了找,没有找到你。回来看见你房中已是亮灯,这才过来。”说着,他已是将清幽拽至身侧,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无恙方才安心。其爱护之状,如待稚鸟。
清幽望着他的黛眉长目,溢满关切温柔,碍于无邪也在一旁,面上有些尴尬,轻轻推拒道:“师兄,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不就是晚回来一会儿嘛,没事的。”
“皇兄!好久不见!”
一声呼唤,惊动了烛火幽幽跳动,亦是惊动了满室之人。
轩辕无尘愕然侧首,这才注意到房中多了一人,竟是轩辕无邪。他的震惊显而易见,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自己找到天清山庄来,还在小师妹的房中,也不知是何原因。他愣了半响,才喃喃问出口道:“无邪,你怎会来天清山庄?可是出了什么事?”
轩辕无邪已是起身,来到轩辕无尘的身边,神色不复方才的清浅闲淡,而是多了几分沉重,他凝声道:“皇兄,如今天下形势,乃外敌强劲,国力空虚,父皇重病。皇兄你好久都没有回静王府了,父皇希望你能回去帮帮他。”
屋外,星斗幽幽,光芒隐隐,夏日的晚风卷送着庭外百花的芬芳,扑了满室。亦是幽幽卷起轩辕无尘的袍摆,内里银光一闪,宛如梨花绽雪般美。
清幽错愕望着他们两个,心中翻涌着滔天般的巨浪,久久不能平息。皇兄?父皇?静王府?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今东宸国皇上的长子,就册封为静王,而次子则是册封为庄王。听闻静王从不过问朝政,庄王却自小辅政,难道?这两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脑中,密密麻麻地碾过疑惑,深深撞击着她的心底。她只知师兄名唤无尘,自她入师门以来,便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犹胜过亲兄长。一年之中,师兄总有些时日不在天清山庄,具体也不知究竟上哪里去了,师伯从没有问过,他自己也从不提。
虽然,师兄生的俊逸非凡,气质若谪仙。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未曾想过他竟然会是皇家的人,且贵为东宸国静王。而今日她偶然遇上的那名俊美邪气的男子,竟是东宸国那撑起半边天的传奇式的人物--庄王。
清幽虽然长居天清谷中练功习武,可对外界国事与民生还是颇为关心的,东宸国官员的腐朽,百姓生活的疾苦,地方恶霸的恃强凌弱,她都一一看在眼中。偶尔下山时,也会出手行侠仗义,可她一人的绵薄之力,于国家大业只是杯水车薪。而庄王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民间说书之人常常将他描绘得如神人一般,是天神派来拯救黎民苍生的。也许,她的心中,对庄王亦有着一丝崇拜。
可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今日竟能见到庄王本人。震惊之余,可她却始终无法将印象中的庄王与眼前俊美邪气之人,联系起来。自然,更无法将一直待自己若兄长般的师兄,和那尊贵的静王,联系起来。这一切,早就超出她的想象。
而另一侧,红焰舞早就震惊得无法动弹,说不出一句话来。
轩辕无尘不想自己静王的身份,会在这样的场面突然揭破,神情一时凝滞,片刻后才缓缓道:“无邪,自从父皇逼死母妃,我便发誓永不回皇宫。所以……”
话尚未说完,但见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匆匆跑了进来。那少年似是十分焦急,未待进门,已是连声喊道:“不好了,师兄,师姐,天蝎谷的人又来闹事了。师父不在,师姑闭关,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轩辕无尘起先一愣,旋即道:“他们昨日不是才来过么?怎么,输了尚且不服气?今晚又来闹事么?”
他正待发话。但听见屋外一阵嘈杂,且有火把焦热的味道随风传来,伴随着踏步声声如雷,愈来愈响,似有数人正往这边疾来。
清幽冷哼一声,唇边划过一丝幽深的笑容,丝毫不畏惧。
突然,她一掌轻拍,击向身侧不远处的檀木桌子。顷刻间但见六张椅子腾空飞起,她又是白袍一甩,那六张圆凳已是飞出屋外,齐齐在月光下摆成一排。
内力,在体内迅速流转,她又是奋力一震,两张案几又是飞出,定定摆在了那六张圆凳面前,居中位置,不偏半寸。
月色如雪,晚风浮动,也不知清冷月色,还是那清凉晚风,散去了一室的闷热。
暗夜幽烛中,但见她秀眉飞扬,唇边清浅的笑容,好似那雪后初晴的日色,瞬间便照亮了夏日的夜空。她的声音,似那银铃轻响,又似那山涧泉水飞泻,潺潺道:“师兄,恐怕是你上次招待不周。师弟,还不上茶!”
指尖一弹,“簌簌”声在空中连声响起。再看,清幽已是将茶盏一一摆在了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