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不动的许梦书蓦地直起身子,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六皇子死死按住。
“父皇。”六皇子为避免许梦书在作出什么悖逆之事,惹怒皇帝,只好自己出面。
“朕说过,谁都不许求情。”皇帝语气生硬,不带半分转圜余地。
六皇子起身,在皇帝身边小声道:“父皇,儿臣并非求情,只是想给父皇出了主意罢了。”
“哦?”皇帝听他说并非求情,这才耐着性子听下去:“什么主意?”
六皇子道:“这个苏妤,既然是玉龙山庄的庄主,那么她在江湖上的势力则不可小觑,父皇不是一直都为江湖势力日夜担忧吗?尤其是那个逍遥楼,若是能将苏妤招安,让她为朝廷办事,那么父皇就不用再为如何铲除江湖势力而烦忧了。”
六皇子的这一番建议,也是临时想出来的,他若不救苏妤,许梦书定然不肯罢休,再与皇帝吵闹起来,任谁都救不了他,唯今之计,只有投其所好,才能有救出苏妤的机会。而皇帝最大的烦心事,就是最近不断涌现而出江湖势力,只要让皇帝认为,留在苏妤对铲除江湖势力有好处,皇帝就一定会听进去的。
如他所想,皇帝听了他的建议,果然心动:“你的主意确实不错,但是,恐怕那女反贼不肯轻易就范啊。”
“这一点请父皇放心,只要父皇将她交给儿臣处置,儿臣一定有办法让她乖乖为朝廷效命。”
“你?”皇帝斜睨六皇子一眼,他的本意是想将这件事交给太子去办的,可转念一想,苏妤怕是恨极了太子,若由他出面,她绝对不会同意与朝廷合作,况且将苏妤交曾刺杀过太子,若是将她交给太子,太子怕是会有性命危险。
六皇子何尝不知皇帝心中所想,他的母妃祥嫔虽然比许梦书的母妃身份略高,却也是个从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实属不易,他这个六皇子,在众皇子中,也是不受待见的一个,所以,皇帝未必会将这件事交给自己去办。
皇帝犹疑不定,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将此事交给六皇子,“好,就依你所说,此事交由你去办,一旦有进展,务必立即回禀于朕。”
“是,儿臣领命。”
皇帝临走前,又最后看了眼许梦书,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丝痛心来。这孩子的母妃,似乎是个极温柔的人,可惜,他真的是记不得了,她的样貌,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全部都记不得了。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说的,确实没错啊。
见皇帝远离,六皇子这才上前要人。
既然是皇帝下的圣旨,太子也没办法,只好乖乖交出钥匙,打开苏妤脚上的金链。
“苏姑娘……”六皇子刚开口,还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苏妤就飞奔至许梦书身边,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顾不上多说,她连点许梦书肩膀上几处穴道,又将掌心贴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输入真气。
昏厥过去的许梦书这才悠然转醒,看到苏妤,第一句话就问:“妤妤,你没事吧?”
苏妤强忍着心中翻涌不停的哀伤,才没让眼泪掉出来:“你真傻,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闲工夫关心我。”
“妤妤,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他伸出血淋淋的手掌,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后,又颓然收回。
苏妤却却不在乎,一把抓住他的手:“梦书,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都明白。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想要夺皇位吗?”
许梦书因为失血过多,脑中一片模糊的空白,听苏妤问到皇位,他竟一时有些恍惚。他是想要权利,有了权利,就可以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人,不让她们再一次离自己而去……可是,如果这一切要以失去心爱之人为代价的话,他宁可不要。
苏妤见他不回答,便又问了一遍,“梦书,你还想要那个位置吗?”
还想要吗?想不想要?许梦书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过,父皇的手,一刀刀砍在他的身上,他疼得不是身,而是心。母妃临死之前,心中一定也和他一样痛吧。
“妤妤,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盘桓挣扎许久,他终于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愿望。只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就算没有皇位,没有权利。
苏妤展颜一笑,紧紧抱住他,附在他耳畔,用最轻柔的语调,说着最坚定的决定:“梦书,我决定了,我要帮你夺取皇位。”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沉入一片宁静的黑暗中。
他似乎做了个梦,一个非常甜美宁和的梦,梦中,有母亲温柔的低语,有爱人神情的亲吻,这样美好的梦,但愿不要醒来,永远不要醒来……
许梦书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
他独资在床上静静躺了一阵,想到之前的梦,心中涌上淡淡的失落感,终究只能是梦吗?他似乎记得,苏妤曾对他说,要帮助他夺取皇位,一字一句,那样清晰,难道也是个梦吗?
想要坐起身,无奈身体异常沉重,稍微一动,就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唔……”一阵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手下一滑,从床榻上摔了下去。
同时,响起门扉转动的吱呀声,和凌乱匆忙的脚步声。
“梦书,你怎么下床了!”苏妤见他倒在地上,差点惊得魂飞九天,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弯身来搀扶他。
许梦书以为是做梦,定定瞧了苏妤半晌,才知一切都是真的。
小心翼翼将她扶到床榻上做好,苏妤搬来椅子,端着药碗坐在上面:“你失血过多,身体还很虚,要好好调养才行,这段日子你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你可以再随便乱动,知道吗?”苏妤用银勺在汤药中搅了搅,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