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房间里,苏妤慢慢展开七皇子写了字的那张纸,字迹墨透纸背,张狂飞舞,只透过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可以看出七皇子对皇位的决心有多大。
自古以来,皇子们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事情屡见不鲜,七皇子拼命夺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苏妤只要一想起来,心中便会隐隐作痛,长久以来徘徊在脑海里的疑惑,渐渐加深,却丝毫没有清晰的感觉,反而越来越浑,越来越乱。
夏季就要过去,天气逐渐变得沉闷,雷雨增多,晚饭时分,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黑沉沉的天幕,仿佛一口巨型大锅,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寂中。
到了深夜,便开始惊雷阵阵,耀眼的闪电劈开黑沉的天空,将四周照得一片惨白,狂风嘶吼着席卷而来,发出呜呜的鬼泣之声,闻之可怖。
苏妤披衣起身,将窗户支起一条窄缝,一阵寒冷潮湿的风立刻卷了进来,苏妤半边衣裳被雨水打湿,可她却没有合上窗户,而是将窗户支得更高,目光透过重重雨幕,极尽目力,向远处眺望。
她也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记忆中,有个一到雷雨天,就哭喊着要和师父睡的大男孩,此时此刻,他一定也是紧紧抱着枕头,苍白着一张灵秀的小脸,惊恐地穿过滂沱大雨,拼命向自己这里奔来吧。
可是,直到一身衣服全被雨水打湿,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难道许梦书不在七皇子寝殿吗?
苏妤眯着眼,失神地望着眼前朦胧的一片空地。
突然,一个人影从雨幕中穿出,苏妤眼神一亮,可紧接着,又有一人从后面跟上,然后又是一个,一个接一个,数不清的宫女太监奔跑在前方空地上,神色慌张,脚步飞快。
苏妤大感疑惑,打开门抓住一个正从门前跑过的宫女,大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女见抓着自己的是皇子殿下的贵客,于是先行了一礼,才道;“七皇子殿下一到雷雨天就犯魔症,浑身高热,四肢抽搐,今天特别严重,奴婢是急着去请太医的。”
雷雨天?魔症?
苏妤胸口好似没什么重重敲了一下,仰头望着天边划过的一道闪电,喃喃道:“怎么都害怕打雷呢?奇怪了……真是奇怪了……”
“姑娘,七皇子殿下病症严重,奴婢要走了。”宫女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不敢擅自离去,急得满脸通红。
“啊!”苏妤尴尬地轻呼了一声,连忙道:“那你赶快去,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忙的,尽管说。”
宫女得了命令,飞也似的跑了,哪有闲工夫再跟她闲扯。
回到屋里,苏妤合上窗户,脑袋像打了结一样,又乱,又没有头绪。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滚过,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苏妤一个激灵,慌忙躲到床角。
第一次,她觉得打雷原来真的这般可怕。
第二日一早,苏妤就去了七皇子寝殿,谁知通报的人说,七皇子天还没亮就出宫了,苏妤又悻悻回到自己房间。
刚走到房门口,看到许梦书正站在她门前,一脸焦急。
苏妤快步走上前,问:“梦书,怎么回事?”
许梦书倏地转身,看到她后,明显松了口气:“还以为师父不告而别了……”
“别动!”苏妤一个箭步冲过去,勾住许梦书的脖颈,往下一拉,脸对脸,鼻对鼻,长长的眼睫呼扇呼扇,几乎刷到许梦书的脸上,“梦书,昨晚为什么没来和我一起睡?”
许梦书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震惊过度的模样。
苏妤见他一脸惊诧,不由得感觉奇怪,仔细一想刚才说的话,顿时大窘。
天,那是身为人师可以说的话吗?
“咳咳,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妤尴尬地咳了几声,“嗯……对了,你找为师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许梦书这才回过神,“七皇子在城西有一处自己的府邸,他让徒儿一早就带师父前去。”
苏妤点点头,不住宫里还是好的。于是便和许梦书一同出了宫,前往七皇子的宫外府邸。
皇子在未封爵位前,都住在宫里,七皇子与许梦书一般年纪,马上就可以袭爵称王了,所以提前在宫外购置了一处府宅。
毕竟是封王后要住的地方,七皇子这个私人府邸建造得极是奢华。朱红的府门外,有两个一人高的石狮,张牙舞爪,威风凛凛。整个府宅坐北朝南,三进三出,分前院与内院,内院还分东厢和西厢,在西厢建有曲池、柳亭和竹轩,如此大的府宅,苏妤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将整个府宅逛完,不禁赞叹,有钱人就是牛逼。
苏妤选择了西厢的竹轩作为自己的房间,因为那里是整个府内绿化最好的一处,房间够大,前厅偏厅一应俱全,房子两面临水,房间东侧种着一大片翠竹,还有各种各样争奇斗艳的花朵。
苏妤对这里非常满意,想着回山庄后,也要照着这里建一所竹轩。
“师父,七皇子说了,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不用客气。”许梦书不忘时时刻刻替七皇子传达讯息,苏妤忽然觉得他比康靖还狗腿。
“梦书,一旦七皇子成功夺位,你会不会还跟在他身边?”苏妤忍不住问。
“师父,徒儿说过了,会一直陪着您的,徒儿还要报答您呢。”许梦书讨好道。
苏妤总觉得许梦书口不应心,心中莫名惆怅:“权力之争本就是毒药,陷进去了,就难以自拔,你确定真的要留在七皇子身边做事?”
许梦书抿着唇,阳光打在翠竹上,绿幽幽的光泽,将他的面色映衬得极是诡异:“师父,徒儿没得选。”
“要是师父让你选呢?”苏妤知道多说无益,本不想再劝,却不由得脱口而出:“过平凡生活,还是永无安宁的日子?”
许梦书垂头静默,半晌无语。
苏妤叹了口气,悠悠道:“就算你无怨无悔,一心一意帮助七皇子夺位,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若是有一天,成为皇帝的七皇子,对你动了杀念,生了除掉功臣之心,你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