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摇了摇头，撒谎说，有个朋友在这里，过来看看而已。
素朗一下抓过她的手，承欢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他却笑了。承欢使劲掰开他的手指，他抓得死死的，怎么都不肯放。他说，承欢，我怎么看不清楚你的脸了呢？
他冰冷的手指触碰她的脸，心里像是被撩起了千层万层的浪。他的车上坐过多少女子，他一定也对她们展示过同样的温柔。他毕业之后，早已经练成八面玲珑的模样，在爱情里，他更是强手。她畏惧他，怕被他的火给烧起来，尸骨无存。承欢想着想着，下意识地向旁边坐了坐。
素朗冷笑了一下，整个身子却都贴了过来，他扳过承欢的脸，用食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揉着，他自言自语，承欢，你看，你最美的就是你的眉毛……哦，眼睛也很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它们像黑曜石一样诱人犯罪。
承欢无处躲无处藏，只好用手紧紧抓住了椅子的坐垫，视线始终倔强的落在前方一点，不愿也不敢正视素朗如烈火一样的目光。
素朗语气陡然一转，变得阴冷无情，承欢，我最恨的也是你这双眼睛！轻轻一扫，琥珀就被你勾去了……音乐放到了最后一段，突然停止了，整个车厢一片死寂，只留有两个人频率不同的心跳声。
他无声地笑了，低低喘息着，承欢，我想你。你也不找我。你好狠的心。然后松开手，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喃喃，承欢，你这双眼睛，是不是有一天也会为我流眼泪？
马达声又吵又闹，承欢听得并不真切，只觉得他的声音柔情万般，又虚无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星际。于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素朗嘴角歪了一下，算是笑了。我是说，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琥珀呢？难道是吵架了？
承欢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调侃，怎么？难道吃醋么？
素朗刚刚启动的车突然熄了火，他转过头，十分认真又坦然地说，怎么都被你猜中了呢。
然后他发动了车，车子划破了夜色，驶向了远方。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承欢想，若是这样一直开下去开下去，开往天长地久，那该多好。
车子最后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停了下来，素朗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只是打开车窗，看着早已打烊的店，拿出一根烟，点火，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叹口气，我还是怀念以前在咖啡厅做一个小老板的日子，那时候真的很轻松自在。
承欢看着他紧皱着的眉毛，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压力很大，既然这样，不如不做。
素朗嘴角扯起一个笑容，你以为可以说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么，如今都到了这个位置，不是我想下来就下得来的……他说，承欢，很多时候，我们早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道，人生原本就错综复杂，而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对么？
黑暗中香烟的火头明明暗暗，承欢有种错觉，素朗的脸上竟然有点点泪痕。
素朗瞥了她一眼，推推她的头，有些讪讪地说，你的电话在响。
手机在震动，承欢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是琥珀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琥珀担心地问，你在哪呢？要不要我来接你？都这么晚了很不安全啊。
承欢心不在焉，不用了，我和朋友在一起呢，手机快没电了，就这样啊。说完就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素朗笑得风度翩翩，他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对了，改天约上琥珀，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我知道一个私人俱乐部的温泉还不错。
说到送她回去，承欢傻了，居然有点贪恋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光，她纯粹的玩笑口吻，素朗，我有点饿了，我想去吃点东西。他发动了车子，这里离你家很近，送你回家再吃吧。
她这么一点点的小心思就这样被打碎了。
承欢回到家中，躲在窗帘后面，看到他的车子在楼下停了片刻，最后还是驶走了，没入夜色中，再也见不到踪影。
大雪在深夜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承欢醒过来，只觉得丝丝的冷渗入骨髓，望着外面洁白的一片，她竟想起红楼梦里那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来。
琥珀的电话打了过来，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就知道他才醒来。琥珀曾经说过，当某一天清晨，你醒过来的瞬间，第一个想到的人，占据了你思维的人，就是你最爱的人。他当时还柔声细语地说，承欢，我醒过来的瞬间，眼睛里脑袋里心里全都是你，挥也挥不走。
琥珀说，你起来了么？外面下雪了，一起吃饭吧，半个小时候后到你家楼下啊。说完对着电话使劲亲了下，就挂断了。
承欢抿嘴笑了笑，琥珀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或许只有他这样明澈的性格才适合自己吧。不像素朗，是一杯浑浊的泥沙水，当你静止的时候，远远望去，水很清澈，但一旦晃动起来，就原形毕现。承欢从来都明白自己不是义无反顾为爱疯狂的人，在爱情里，她不像念秋那样飞蛾扑火，说得好听点她叫衡量周全取舍得当，知道什么人适合自己的。说得难听点，就是瞻前顾后懦弱胆小，甚至不敢跨出一步去争取自己的爱情。
不到半个小时，琥珀清朗的声音就在回荡在楼下，他大叫着，纪承欢，赶快下来啦！
承欢跑了下去，居然看到楼梯口有一个小雪人，上面挂着一条大红色围巾，鼻子是一根断了的葫芦卜，表情甚是可爱。琥珀往手上哈了哈气，你看看这个雪人，是不是和你挺像的！
承欢望着他被冻得通红的手，心里高兴来着，但是嘴上却伶牙俐齿地反驳道，我看这个雪人的德行啊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啊！
琥珀奸笑了一声，顺势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我看啊，这个雪人既像你也像我……嗯……就是咱们爱的结晶啊！
承欢窘红了脸。她真的承认，耍贫嘴，她玩不过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雪地里走着，承欢走在前面，一回头，就看到琥珀顺着自己的脚印走着，他的大脚印踩着她的小脚印，两个脚印重叠在了一起，像是互相拥抱的人儿。琥珀看着前面把自己包裹成北极熊的承欢，心里有着浓浓的甜蜜，他想着，承欢，真的要感谢你，让我遇见你。如果有一天，你从我身边溜走了，那么我想我整个人也就废了，爱情也就荒芜了。
承欢冲着他挥手，喂！你傻想什么呢！赶快跟上我啊！
琥珀摇摇晃晃地在雪地里奔跑着，他觉得承欢就是他的一道光，如果没了这道光，自己的世界一定漆黑一片。他用力跑着，听见耳边的风声呼呼而过，他伸手一把拉住前面的承欢，把她拥进怀抱里，柔情地说，傻瓜，以后不许你离开我一米远。
他们十指相扣地走着，承欢看到了人群中的嬉水，她低垂着头，神情倦怠，头发凌乱的散着，更显得憔悴。迎面走过的时候，承欢拉住了嬉水瘦骨伶仃的手，她猛然一惊，抬起头，看到了是承欢与琥珀，是虚弱地笑了笑开口，好巧啊！
三个人在街边的西点店小坐了一会儿，蛋糕的奶香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承欢看着嬉水的样子，摇晃着她的手，说，要不要吃点蛋糕呢？
嬉水摇了摇头，神色恍惚。
承欢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和你……你男朋友吵架了？
嬉水自顾自地对承欢说，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呢？而我的运气，总是那么差呢？说完自嘲般地笑了起来，搞得承欢一头雾水。笑过之后，她拍了拍承欢的脸，你看，你身边的人总是那么爱你。
承欢只当她是心情郁闷，安慰她说，你以后也会的……
嬉水凌厉地打断了她，以后？你告诉我以后是什么时候？要等多久？她的情绪有点膨胀，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勉强地笑了笑，抱了抱承欢，说了一句抱歉。承欢也用力抱紧了她，傻瓜，说什么抱歉呢，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啊。
嬉水临走的时候，承欢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她说，素朗邀请我们去泡温泉，你也一起去吧，泡泡温泉对身体也有好处。她点了点头，说一声再见，裹紧了围巾，走入人群中，像是一滴水，流入了大海，渺小微茫。
琥珀不经意地问，素朗什么时候邀请我们去泡温泉的。
承欢随口答道，就昨天啊……转念一想，又加了句，昨天他打电话给我的。
琥珀没有说话，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
去泡温泉那天，大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太阳出来了，微热的光撒在人身上。
琥珀与承欢抵达俱乐部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那的嬉水，今天的嬉水明显光鲜了很多，整个人也有了些朝气，看起来神清气爽。承欢跑到她身边，她亲热地挽起承欢的胳膊，对着琥珀扮了个鬼脸，说，不好意思啊，你老婆今天要借给我用一用啦。
琥珀大方地摊了摊手，你要借，我难道还不肯吗？
当三个人聊得兴致勃勃的时候，素朗闻声走了过来，接着调侃说，既然琥珀那么大方，那能不能把承欢也借给我呢？
琥珀脸色一沉，随即神色自如，说，好啊，反正我和承欢是要白头偕老的，也不介意借给你几天。
承欢嘟着嘴，笑着打琥珀，喂，我是东西啊，让你这样借来借去哦。琥珀拉着她的手，说，傻瓜，把你借给他们，让他们知道你被我调教得有多优秀咯，哈哈。
素朗不以为然，轻松地笑笑，说了句我们可以进去了，外面天冷，于是走在了前面。嬉水冲着承欢眨了眨眼睛，说，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看着嬉水欢喜的模样，琥珀和承欢相识一笑。
到了温泉中心，侍应生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承欢与嬉水一起在更衣室换衣服，承欢小心翼翼地问，嬉水，你和你男朋友……
嬉水嫣然一笑，已经没事情了，你也知道啦，情人之间吵架很正常，那天我就和他闹脾气，不过今天已经和好了。
承欢心事重重地看着她，说，嗯……既然你觉得幸福，那就好吧……嬉水看着她的样子，对她露出一个'你放心的'微笑。
她勾住承欢的胳膊，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要担心我啦。你啊，有空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承欢看着笑得一脸单纯的嬉水，我？我自己不是挺好的么。
她把头靠到了承欢的肩膀上，现在是很好，但是你也知道咯，男人哪有真正靠得住的嘛。承欢自信地说，嬉水，你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呀，我和琥珀从很早以前就熟知彼此，不像一般的情侣那样，我们都对彼此十分信任。
嬉水若无其事地说，诶，到时候被自己最信任捅一刀，那才生不如死呢。
承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嬉水继续问道，对了，你对素朗是怎么想的感情？
承欢想了想，说，我和他不可能的吧……这样的回答连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温泉入口处，隐约看到有升腾起来的雾气。只见琥珀与素朗已经躺在里面，一脸享受的样子。
琥珀划开水慢慢游到了承欢边上，捏着她的肩膀说，你不是经常肩膀酸疼么，泡温泉能治疗的。承欢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说，嗯，果然很舒服呢。琥珀温柔的声音混合着温泉的水声潺潺地流到了承欢的耳朵里，他说，既然你喜欢，那我以后经常来陪你泡温泉咯。
素朗看着手中的水从指甲里流过，他隔着白色雾气问琥珀，对了，你前阶段是不是也买了红业集团旗下的那只股票？
琥珀很是自信，是啊，我和你打赌，这只股票一定会升。
素朗轻轻哼了一声。
琥珀说，放心，我一定赢你。
素朗声音平静得寒冷，别急。下个月就出结果了。不到最后，谁知道谁赢谁输呢？
承欢心里有点不安，这两个人啊，凑到一起就得分出个你我高低来。她问，琥珀，想不到你对股票也有研究啊。
素朗的脸氤氲在雾气中，他的微笑似有若无，他说，琥珀对很多东西都很有研究，他藏有很多秘密，你以后会慢慢发现的。
秘密？什么秘密？承欢很好奇。
我哪有秘密。琥珀揉了揉她的头发，问道，你觉得这只股票我会不会赢？
承欢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呀，我是外行啦。
嬉水过来打圆场，反正不管到时候你们谁赚谁赔啦，都要请吃饭啊。
琥珀打了个响指，说没问题。
期间琥珀接了个电话，神色匆匆，承欢问他什么事情，他只说老头子召我回去呢，我先走了，嬉水，你等下帮我送承欢回去啊。小承，到家了记得打电话过来。
嬉水啧啧感叹，你男朋友真是对好的没法挑剔啊。
素朗突然来了句，琥珀家的问题看来有点严重啊。
承欢焦急地问，什么问题啊？
素朗打着太极说，琥珀没有告诉你么，就是商场上的问题，你不知道也罢。
承欢整个人沉入了水中，憋了一口气，于是猛地一抬头，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嬉水看着承欢通红的脸，顽皮地拿水泼她，两个人像是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素朗看着她们玩闹，在一旁微笑，他在想，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那么该有多好呢？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下，一条未读的短信，翻开来是铭歌，这个小子，已经有个把月不见他的踪影了，现在总算浮出水面。
素朗高兴地说，你们猜谁给我发短信了？
嬉水和承欢停止了打闹，猜了起来，承欢脱口而出说是念秋，素朗摇了摇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