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长命百岁,我一直以为我不稀罕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没有你,之于她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是跟温度有关的。
卫子更的自然戒断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我们用药吧。”我劝着固执的他。
“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决心?”他用针管注射,眼睛里是从痛苦到放松的映射。
“我信。可是这样你对毒品的渴求感真的没有办法减淡。”就算断了毒脱了瘾,迁延性戒断症状也要半年,甚至一年后才淡化下来。这中间复吸率无疑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好,我听你的。”他将我搂到怀里去,“只要你不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的。”我坚定地说着。
他对我的依赖越来越强烈,甚至不能忍受我不在他身边一分钟以上时间。我知道他患得患失的心理,我也知道他内心里隐隐约约还存在着煎熬,他还没有彻底的整理好要怎么面对我。所以,我满足他所有的小要求,我能不离开,就守在他身边。我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的爱就全部都能化解的。
整个大一的第一学期,我似乎不是在逃课,就是在请假,所以,当我被告知要期末考试的时候,我梦醒了一般,茫然无措。束河看着我,叹气:“你真的很让人发愁啊!”
我嬉笑地说:“没事,大不了全部补考,实在不行还能回高三重考呢。”
“康缇,天塌下来,都与你没有关系。”
“也还有的,你看看这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他们恨不得抽我的筋,喝我的血,扒我的皮去做小短裙。”我回校后很是风光无限好了一阵。
“真人不露相啊”他们如此评价我。这个真人中间我总觉得少个字,后来校内有一篇日志里很贴切的为我加了个“贱”字。那个女生痛述了我的十八宗罪,具体我没记下来,反正毁了鲁迪星途是第一条。末了,她还很诗情画意的引经据典了一番——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这些我都不在乎,我给鲁迪的电话里,抱怨着:“你快红吧。你再不红,我就要被万千民众唾弃而死了。”
他打趣我,说:“这样也好,好歹我和你之间是有关联的。我还真怕有一天,大家都忘记我和你之间的乱七八糟,我那个时候就真的Game Over了。”
“你少来,谁不知道你现在跟一个小师妹有私情啊。”我也不是不完全不看八卦新闻了。
“陈康缇,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这样炒作为了谁啊?还不是让他们那群闻风辨位的爷爷奶奶们将注意力从你身上拿开。”
“多谢你没再给我搞个”某某门”事件。”
我在焦头烂额里结束了期末考试。卫子更的期末考彻底全挂,他的精神状态真的只适合跟我“风花雪月”,然后每天四分之一的时间纠结在“你不要离开我”这一个问题上。
你不要离开我。
卫子更,现在的我,离开了你能去那儿呢?
我的父王估计还在震怒当中,我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认了我,我让他多么丢人啊,如果就因为这事儿他的事业下滑,那我真的真的罪不可赦。
景延,他把公司的职务都辞了,彻底脱离了皇室。小巴黎一半是成理的,一半是悄悄的,他现在除了他那辆玛莎拉蒂,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真怕有一天他的白马还在,而他这个王子被现实折磨没了。我常常会想,如果不是我,他一定不会与悄悄遇见,不遇见悄悄,那么他会在他的国里一骑绝尘下去。
鲁迪,忙着应付记者,我给他的负面新闻已经够他的签约公司头痛了。
我让他们因为我这样的疲累。
我抬头望着天空,月明星稀,星星眨着眼睛,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妈妈,豆蔻,你们还会觉得累吗?天堂里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不知不觉整个一月都结束了。卫子更的药在最后一天停用了。他整个人因为最近的疲劳而每天都睡很久,很久。而我这几天白天去小巴黎帮悄悄看店,晚上回来因为太累而躺床上就不想再开口。卫子更这套公寓里的两张床,显然都没有成理那张舒服,我总是要酝酿很久的感情才能睡着。而比这个更糟糕的是,这个房间里没有巨大的书橱。
有时候,深夜惊醒,我都会习惯的去看书桌前是不是有人在分析案例,他是不是将一杯水放在了我的床头,他是不是在浓重的夜色里对着我轻轻地叹气,语气无奈却又透着包容。
早上睁开眼睛,我会想是不是会有一个声音对我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然后我很低笑点的回他一句:“早起的虫子被鸟儿吃!”
习惯真的是可怕的东西。我跟成理之间之前被我一句带过的同居生活,发生过那么多那么多细碎的故事。我可以每一分每一秒的讲出前因和后果。
凌晨,我从床上爬起来,开电脑,我很久很久没有主动开过电脑了。我都觉得我现在有网络恐惧症,害怕自己随便打开一个网页,都能看到与自己相关的面孔。
我在校内发帖,我突然想收养一只龙猫。我的TOTORO.陈没有被我找回来,我在机场就那么丢了她。干脆而不被留恋。
TOTORO.陈你好吗?
我与你相处有多久?是十六天还是十五天?
你的新主人是不是会像成理一样,每天给你几颗葡萄干,然后带着你在房间里屁颠屁颠的散步,帮助你消化。
帖子发出去了,主题是“领养一只叫做TOTORO的龙猫”。不知道谁会懂得TOTORO的含义。
卫子更在很多天长时间睡眠后,终于早起了一次。他手忙脚乱地煎了两颗鸡蛋,然后倒了两杯牛奶。我对着他过分简单的早餐,感叹:“难得你竟然还会煎鸡蛋,太让我刮目相看了。”
这与成理的内容丰富简直是两个境界。我拍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又想他,生活中貌似他的影子会无处不在。
“小巴黎是不是新请了厨子啊?”卫子更一脸他的确很不容易的表情。
“是,你要拜师学艺?”
“正有此意。如果不紧跟时代的潮流,响应社会需要,我怕我被后浪推了。”他搂搂我的肩膀,亲下我的额头。
“卫子更,其实你不用刻意去学习做饭什么的,我可以照顾你的。”我早就被成理练就成生活的好手了,虽然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但是,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而卫子更,他大概也就真的只知道猪身上的肉是Pork,猪是两条腿还是四条腿,他会考虑一下。
“让我试一试。”他坚持,我的反对无效。
所以此后几天的厨房里多了许多许多的试验品。我看着他忙乱的背影,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他的注意力有所转移。
日子平静如水。真的很平静。我和卫子更每天去小巴黎帮忙,卫子更学做菜,我每天盯着电脑,等着回帖。那么多人养龙猫,可是却没有一只叫做TOTORO的龙猫需要人收养。
终于,十二号下午,有一个用户昵称是“怪怪”的人说他的龙猫需要人领养,他的龙猫叫做TOTORO.我们约了晚上在小巴黎见。但是在见到“怪怪”之前,我却迎接了另外一位客人,施婕。我不知道她又来做什么。
卫子更把厨房弄的一片狼藉,我替他收拾战场的时候施婕出现在门口。
“陈康缇,我找卫子更。我有话要跟他说。”她很开门见山。
而卫子更早在看到施婕的那一秒,就将我拉到他的身后。施婕看着这个保护欲极强的动作,眼睛里顿时盛满了绝望。
卫子更不是我的独家珍藏,我没有帮他拒绝的权利,但是我对施婕的憎恶和反感让我一秒钟都不想看到她,我说:“你们说,我出去。”
她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你也听听吧。这里也有你感兴趣的内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她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我感兴趣的内容。
我不知道我跟她除了卫子更和景延之外,还哪里有交集。
“我怀孕了。”她用很平淡的口吻扔了一颗炸弹给我们。
我傻愣愣地看着卫子更,他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泰然自若、语调平缓地说:“不一定是我的。”
施婕红着眼睛盯着卫子更的脸:“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卫子更你无情起来,从来就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然后她转身看着我,眼神里是轻视。我确定。
靠,她凭什么轻视我?现在这是打算母凭子贵吗?那也得生出来才行。就在我准备这样还击她的时候,她先我一步开口了。
她说:“陈康缇,他无情的人并不是我一个。当年如果不是他们认错了人,那么当时出车祸的人就不是豆蔻了。”
豆蔻。我的脑海中像被谁丢了一颗原子弹进去,轰的一声炸出漫天的问号。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豆蔻的死因吗?”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卫子更已经一步上前,揪出她的头发,“够了,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去的话。”
我看着气急败坏、凶暴残忍的卫子更,心里有坦克碾过。施婕并不停止,她任由卫子更揪着她的头发,掐着她的脖子,从胸腔里憋出几个沉闷的音调:“本来该死的人是你。”
卫子更的动作停下来,我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我有点好笑地看着像在演话剧的他们,语调带着疑问的颤抖:“该死的人是我?”我走到施婕面前去,对着她涨红的脸说:“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我的中文理解能力不算很好。”
我这句话说的很“故作轻松”。我想,场面活络一点,结局总不会太伤人吧。死这个字眼,听起来总是刺刺的。
卫子更放开施婕,他抓起我的手往门外走,他说:“康缇,我们出去。”
“不,卫子更,你让她把话说完。”我用力拿掉卫子更的手,我看着他已经扭曲的面孔,心里有隐隐的线条断断续续地拼凑连接起来。可是我不相信,豆蔻的死怎么也不会跟卫子更有关系。不会。
我走回到施婕面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她笑了。笑的很自然、很有胜利感:“你爱的这个人,他恨着你的时候,想要让你死。”
我屏住呼吸,看着卫子更颓败下去的脸庞,看着施婕自由女神像表情,胸腔积蓄了很久的力量才爆破成音:“可是为什么是豆蔻?”
该死的人是我,不是吗?他从英国回来,想将我碎尸万段的报复感,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是豆蔻?
“姐姐知道绑架案有你之后,几乎崩溃。我没有办法不恨你,我那时候真的想让你去死。”卫子更站定在原地,眼神空洞地回复我。“我喝醉了,他们去的时候我并不清醒。那天豆蔻刚下飞机,他们认错了人。我酒醒后知道你没事,便以为什么都没发生。可是你不见了,家里的人处理车祸的事情,我才得知是豆蔻。”
“你一定恨我,我自己也恨。我不是戒不了毒,我只是怕自己被现实击溃。我来杭州,我不敢见你,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的罪恶与你并无差别。”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脸上已经找不到任何表情了,或者说我的大脑已经停止任何思考了。
“卫子更,你告诉我这是个蹩脚的三流剧本。我宁肯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你就是一心想让我死,都会比这个事实让我好受。”我揪着我的胸口。我是真的喘不过气来。多么讽刺的真相,我以为为了爱情而死的豆蔻,竟然是因为我而错丢了性命。这要我怎么去承认,怎么去接受。
卫子更走过来抓我的手,他说:“康缇,我爱你。从你泼我一身咖啡那一秒开始。”
我轻拍掉他的手,失魂落魄的蹲下去,爱情是什么?一转身,就可以让你死。爱之深、恨之切嘛,我不是不懂这句中文的意思。但是为什么没有真的让我死了呢?那样我不会觉得心口疼痛。而今这道伤口赤果果的皮开肉绽,今后要怎么隐匿?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我说:“卫子更,我现在没办法看着你。”
直到卫子更离开,我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说:“康缇,你不会再爱我了。”
我突然很想问他,我们还要怎么爱?两个人抱着对彼此的仇恨互相撒盐、然后再舔伤口吗?用对方的存在来证明自己罪孽深重吗?
悄悄走上来,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小动物,她说:“刚刚有个叫怪怪的人送来的,他等了你一会儿,留下这只龙猫就走了。”
我颤抖着从悄悄怀里抱过龙猫,仔细端详着她。然后眼泪成海地流下来,她根本就是TOTORO.陈。原来她没有走失。
真好,在我丢失了一样东西的时候。上帝爷爷还记得还一样回来。
我想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很妖孽、都很伤天害理、作奸犯科、也许还草菅人命。否则为什么,命运这么宠幸我,爱跟我开玩笑。
手机有来电,除了成理的名字之外,全世界的人打进来都是陌生的号码,每个开场白不过“您哪位?”
事实上,这个号码进来,开场白仍然是这句话。只是却换了本末。我看一眼号码,确定对方的确是在问我:“您哪位?”而更晕头转向的是,对方在得到我的回答之后,就丢了一句:“我们在你家门外,麻烦你配合一下,开一下门。”
直到我被警察带到问询室,我才反应过来,我应该问清楚我是犯了什么事儿了,要被带到这里来。
从昨天下午都做了什么?跟谁做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一直问到今天他们进门。我战战兢兢的坦白从宽着,心里早已天崩地裂。我在审讯表上写姓名、国籍、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然后在我所有的时间和重点事件上摁上手印。总计十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