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当年的事,唐飞凤觉得就像在昨天发生的一样。她做出了这么败坏门庭的事情,未免殃及池鱼,唐飞龙理应果断与她断绝关系才对。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在暗中帮助她。虽然没有让她重新踏进家门,但在心里早就已经原谅了她。所以,这条命是她欠唐家的。如今为了唐家唯一的血脉,正是一命换一命的好时机。
“我不可能一个人走,我绝不会丢下你的。”唐家的血脉,与唐飞龙一样的铮铮傲骨。
唐飞凤知道说不动他,所以只能选择极端手法。她一把举起手中的长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吴家宝吓了一跳,惊叫道:“姑姑,你要干什么?”
“你不走的话,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如果不能看到你平安逃走,我还不如现在就下去见你父亲。”
只有这一招才能最有效的让吴家宝改变主意,乖乖过桥。
说时慢,那时快,身后已经传来了接踵而至的脚步声。唐飞凤暗忖不妙,大喊:“来不及了。快走!难道你真的想看我死在你面前吗?”
见到唐飞凤歇斯底里的模样,吴家宝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忍着心中的痛苦,一个字都没有再说,愣是咬着牙转身向桥中央跑去。官兵随即赶到,唐飞凤为了守住桥头,确保吴家宝过桥的时间,真的是拼尽了所有力气在应战。数十名官兵前赴后继地冲上去,一个接着一个地在唐飞凤面前倒下,而只有唐飞凤像一尊神像似的,毫不动摇。
就在唐飞凤以为吴家宝足以过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支白色羽箭划过半空,笔直地朝吴家宝的后背射了过去。等唐飞凤发现的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翊儿,小心!”随着她一声惊叫,箭头毫无偏差地射进了吴家宝的后背。顿时,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已经快过桥的他整个人一顿,随即身体瞬间倾斜,直直地掉了下去。
唐飞凤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最后关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脑子里还没有接受吴家宝中箭落崖的事实,而后背却传来一阵剧痛,官兵趁她走神之际,蜂拥而上,所有的刀剑都朝她砍了过来。
当大树跌跌撞撞地赶来时,看到的只有满身是血的唐飞凤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气息。四周躺了一地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有种呕吐的感觉。
大树愣在那里,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亲眼看到母亲死在他面前。怎么可以……他还没有原谅她,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
终于,他艰难地移动脚步,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将躺在地上的唐飞凤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唐飞凤发凉的身体暖过来。
“醒过来!快醒过来!我还没有叫你一声娘,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快醒过来!求求你……”悲恸过后是无止无尽的泪水,他对着唐飞凤毫无知觉的身体哭得不能自已。
也许是他的悲伤感动了上天,唐飞凤的身体似乎有了反应。又或者是唐飞凤心中放不下大树,所以才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他。
“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已经无力回天,而值得庆幸的是,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
大树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唐飞凤。他的脸上还带了一点不可置信,此刻不知如何是好。他明明感觉不到她任何气息了,奇迹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对不起!孩子,让你恨了娘这么多年。可这是我们母子俩欠唐家的,没有唐家,娘早就没命了,更别说是你了。所以,在我死了以后,帮唐家平反的责任便落在你的肩上。如今翊儿中箭落崖,生死不明,将来若是大难不死,你一定要找到他,将这柄飞龙剑交给他。答应娘!一定要做到,这样才能对得起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的你的大伯。”
唐飞凤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将紧紧握在手中的那一柄长剑交到大树手上。还没等大树回答,她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看来已经到了尽头了,唐飞凤顿感心头一阵轻松,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觉得舒心了。这么多年来,她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一心想着找寻唐允翊,想着如何替唐家翻案,从来没有一刻松懈过。如今,终于到了放下的时候了。幸好,她的孩子还在,幸好……
嘴角微微上扬,她带着美丽的笑容闭上了眼睛。时光静止在了这一刻,而他的泪水也止在了这一刻。唐飞凤的死让大树忽然间明白了许多,他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惭愧,身为唐飞凤的儿子,他竟然没有遗传到母亲一丝一毫的气魄与胸襟,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得失与痛苦。却从来没想过,身为母亲的唐飞凤,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丢下自己的孩子。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什么话都不说,抱起唐飞凤的尸体,在附近找了一处幽静的山坡,将唐飞凤就地埋了。然后又找了个树段子做了一块木牌当墓碑,用飞龙剑在墓碑上刻了“飞凤之墓”四个字。他不敢将“唐”这个字刻上去,因为担心被仇家发现。
“娘!是孩儿对不起你,是孩儿太自私了。你说过的话,孩儿一定会做到。从现在起,我会以聂音的身份活下去,替你和唐家报仇!”
墓碑前,恢复原有身份的聂音亲口许下了诺言,这是对唐飞凤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承诺。
出了京城向东足足行走了一天一晚,眼见太阳又要下山了,乌琪儿终于受不了地叫起来。
“我要下车!我要休息!”
这一天一晚里,乌鲁斯把乌琪儿防的严严实实,除了吃喝拉撒,一律不准乌琪儿下马车半步,连跟小玉聊几句话都会惹来乌鲁斯警惕的眼神,简直是把她当成犯人在看押。想她乌琪儿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是辰国王最宠爱的小公主,哪儿受过这样的气,就算是她的亲哥,也不能这么对她。
乌鲁斯走过来掀开车帘,瞥了一眼被绑住手脚,正奋力地踹着马车梁子的乌琪儿,毫不客气地说:“休息什么。太阳快下山了,要是赶不到下一个集镇,你打算在荒郊野外过夜吗?”
“休息一会儿又耽误不了行程。你这样绑住我的手脚,马车又这么颠簸,我现在头晕眼花,手脚都麻了。等回到辰国,我一定要告诉父王,说你虐待我。”
偷跑不成功,她现在都改成威胁了。
可显然,乌鲁斯并不受她的威胁。人是他奉了父王的命出来抓的,什么规矩都没说,只说把人抓回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所以,他才不担心事后被告状。不过乌琪儿始终是他的亲妹妹,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长时间绑着手脚肯定不舒服,看这太阳离下山似乎还有段时间,再估摸着前面一个集镇应该不远了。乌鲁斯考虑了一下,最终决定停下了车队。
“停!大伙儿在原地休息片刻。”他大手一挥,宣布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赶了一天的路,所有人早已累得说不出话来,一听到休息的指令,个个都像得到特赦令一样,高兴地找了个树阴,三三两两席地而坐。
当然,乌琪儿也从马车上被放了出来。乌鲁斯解开了她手脚上的绳子,提醒道:“只能在外面休息一会儿,还有,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乌琪儿撇撇嘴,回答:“知道啦!”
手和脚暂时获得了自由,乌琪儿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抓回来,她当然不会就这么乖乖就范,每一次自由的时刻都是她酝酿逃跑的好机会。虽然上茅房的借口比较没创意,但不得不承认,百试不爽。
乌琪儿在人群中溜达了一会儿,也没见她有坐下休息的意思。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停滴向四处转悠,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在观察逃跑路线。
乌鲁斯一直盯着乌琪儿,片刻都不敢放松。他深知乌琪儿说要休息,多半只是个借口,目的就是为了她的逃跑计划创造一个有利的条件。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要留心。好不容易把这丫头抓住,要是再让她跑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琪儿,安静给我在那儿坐着,别想动什么歪主意!”
为了安全起见,乌鲁斯又警告了一遍,不想却惹来乌琪儿嫌弃的目光。
“王兄,你是太高估我了,还是对自己没信心?这么多人在这里,你还怕我跑了吗?”
这么多人看着,光明正大地逃跑的确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乌琪儿开始琢磨,该想一个什么的方法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中原话你没听过吗?永远不要低估敌人,这是行军打仗的第一要领。对付你这种小丫头片子,虽然不用千军万马,但看紧一点总是没错的。”
“行。那你就看牢了,我现在呢要去方便,你要是不怕你妹妹的名誉受损,就派人跟着吧!”
乌琪儿把话撂下,大步流星地朝树丛深处走去。
“死丫头!想去哪儿?”乌鲁斯大喊一声,想拦都来不及,只能叫了两名随从快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