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看着他,易无忧满脸焦急,生怕张秋池出了什么事。也不再刻意掩饰身份:“我姐姐她怎么了?”
“你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却是答非所问,夏侯泽看着她一笑,“你姐姐她很好,只是甚是思念你。”
“卑鄙!”心里暗骂一声,眸子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怒意,看着他含笑得意的眼眸:“我与你夏侯家已是毫无瓜葛,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润之失踪了,易相死了。你就真能无动于衷?”缓缓蹙了眉,夏侯泽的心里满是疑惑,她不是个无情的人,可为何对这两人的事情能表现地如此冷静?
这一问却是让易无忧本已恼怒的心更是怒到难忍,瞬间瞪大了眼眸一眨不眨地怒视着他:“我爹为什么会落得那死不瞑目的悲惨下场;而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多年杳无音信,你的心里该是比我清楚太多。夏侯泽,我已然放下了当年的那些恩怨,请你不要逼我再想起来、再拿起来!”
心中一惊,夏侯泽一怔,看着她那一副了然的怒眸,心里却有丝慌惧如藤蔓一般在悄然爬升。她居然什么都明白?却隐忍着什么也不说?本意只是想逼她承认身份而已,而此时却弄成如斯局面,反而是让自己不知该如何收场。是对是错?
那神色复杂的眼眸看得易无忧一声冷笑。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那可真是南夏百姓的灾难。擦身离去,易无忧不再理会还陷在深思中的夏侯泽,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却也不回头:“请殿下记好了,我姓吴不姓易。至于张良媛,自她择了那条路后,她就该知道她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自有她的祸福,不是我能左右的。最后,送殿下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机关算尽,反误性命。”
满心里全被震惊所占满,夏侯泽缓缓瞪大了眼眸看着易无忧离去的背影,立在亭子里,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两天后,景帝贴身的海富公公去了远督侯府传旨,而且一传就是两道。一是册封易无忧为昭端郡主;第二,就是将刚封为昭端郡主的易无忧许配给了远督侯为妻。
当海富公公宣完旨后那寂静一片的大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老夫人是一言不发,就当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跟海富公公寒暄了几句就回去了。而二爷楚汶煜那双细长邪魅的桃花眼,居然在一瞬间迸出了骇人的寒芒,却是一闪即逝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大厅。
“恭喜姑娘,恭喜侯爷,当真是双喜临门啊!”抱拳像两人道喜,海富公公笑着眉眼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忙掩了口,“瞧老奴这张嘴,真是该掌嘴。如今该称声郡主才是。”
低眉一笑,易无忧笑声说着:“公公哪里的话?这一声郡主听得还真别扭,还是姑娘听着顺耳。”
“不能顺耳。”急忙摆摆手,海富公公忽然驳了一句而后一笑,“再过些时日,可又要改口叫夫人了!”
“公公说的是,不能顺耳。”接过海富公公的话,楚汶昊紧接着说了一句。却惹得易无忧面上顿时绯红一片,垂下头去。
跟着笑了几声,海富公公又说:“那郡主就收拾一下,随老奴进宫吧!”
“进宫?为什么?”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疑惑地看着海富公公。
又是一阵轻笑,隔了片刻海富公公才缓缓开口:“侯爷是想到时候花轿从侯府抬出去绕一圈再抬回来?这次可是皇后娘娘嫁妹妹呀!”
了然地点点头,易无忧轻轻皱了眉思索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依旧笑着脸的海富公公:“公公,今儿您先回去,我还有些事儿要处理一下。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自会去宫里。”
脸上的笑顿时显得有些僵硬,楚汶昊手微微一颤。也只一瞬,却又深了笑抱拳看着海富公公有些疑惑的脸:“公公且先回去,过几****自把郡主送去宫里。如今,府里还留有些事儿需要处理一下。”
明显感觉出两人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凝重的神情,海富公公却不好问什么,只能一笑:“好,那老奴就先回去复命。郡主处理好了事情可得尽快去宫里,娘娘那儿还等着给您缝制嫁衣呢!”
“哎,好!”
送走了海富公公,两人并肩缓步走着,都是那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静静地走了一阵,易无忧一声轻叹停了脚步,看着前方摇曳着枝桠的泡桐树:“其实我知道,你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我也知道若是我不说,你这一辈子也不会问。可是我却不想这样。既然我决定了嫁给你,就不会再对你有什么隐瞒,我不想噎着一个大疙瘩过一辈子。”
前她半步停了下来,楚汶昊背负双手不声不吭,听着她无波无绪的言语。
静默了片刻,易无忧似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一般沉声说:“我,遇到他了。”
交叠着的双手忽然一松,双肩自然地垂了下来,楚汶昊犹豫了半晌终是转过身,看着她静静似是带了笑的脸。
笑意渐浓,易无忧依旧不看他,声音里却是淡淡的轻松:“我很高兴。不是高兴遇见了他,而是高兴我和他真的能结束了。等你我成亲的时候,请了他来可好?我要当着他的面,让他知晓我寻到了我的归宿。我要当着他的面和你拜堂成亲。明天,我和你一起亲自去给他送喜帖,可好?”
凝视着她已看向自己的眼眸——些许期待、满目坚定,楚汶昊的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可终究还是点头一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句话,却让易无忧的鼻子猛地一酸,眸子里顿时蒙上一层薄雾。心里瞬间翻过千百个念头,乱如一团麻,不知该往何处去想。
回到西厢的时候,诗画正呆呆地坐着。见她进来,起身就去倒茶。无奈地叹了声,易无忧慢慢地坐下。这么大的事情,又过这么一阵子的时间,怕是她也早就知道了。
“诗画。”轻轻地唤了声,易无忧蹙了眉头,不知到底该如何解释。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诗画已嘭地放下了茶壶,用力地按在上面,隔了半晌才沉声缓缓说道:“小姐,命是你的,日子也是你的。走该走的路,过该过的日子,只要你觉得好,就好。”
听着那最后一句已是压抑着浓浓哭腔的声音,易无忧顿时也有种想哭的冲动。起身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已然通红的眼眸:“诗画,谢谢……”
“只是……只是我……我心里难受。”终于是止不住地哭了起来,诗画的脸上顿时滚下两行泪,望着易无忧,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我难受……”
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易无忧的眸中也滑出两行清泪。难受?难受!她却不允许。如今,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看着前路一步步走下去,就是连回头望一眼也不允许!
然而第二天,楚汶昊却没有依言陪她一起去。去找他的时候丫头们说他已经进宫去了,只留下了一张只写了一个名字的喜帖给她。看着那帖子上只孤零零地竖着“楚汶昊”三个字,易无忧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提笔蘸墨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直到笔尖上的一滴墨不负重力,滴在了那大红的喜帖上,易无忧才似醒悟过来,利落地依着楚汶昊三个写下了“吴忧”二字。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在宾客栏写上了“夏润之”“林嘉”。如今,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见到诗画和易无忧的到来,林嘉愣了片刻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夏侯沐的唤声响起才让她醒了过来,机械地扯出一抹笑,指了椅子:“坐。”
“身体可好了些?”等易无忧落座后,夏侯沐忽然的一声问自然至极,却惹得易无忧和林嘉都是一愣。
明显感觉到诗画搭在她肩上的手一颤,易无忧些许尴尬地一笑,心里漫过些许酸涩:“好多了,谢公子关心。”
“来有何事?”简单明了切入正题,林嘉的脸上似是闪过些许愠怒。
“自然是好事。”鼻息一声冷笑,易无忧却是和颜悦色地笑着脸,“给你们夫妇送喜帖来的。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我嫁人,怎能不请你?诗画。”
递上喜帖的时候,诗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侯沐,一双手都在不自觉地轻颤。尽收眼底,夏侯沐眸中闪过些许疑虑,即刻隐了下去看了喜帖的内容又转交给了林嘉。
“你真要嫁人了?”满脸的疑惑不信,林嘉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你可看全了帖子上的内容,‘帝指昭端郡主配于远督侯’。这是皇上赐婚,哪能有假?”开口毫不客气地回了她的话,诗画怒着眼眸盯着她一时间看不出表情的脸,转眼却又换了期颐的神色盯着夏侯沐。
轻轻扯出一抹笑,林嘉合上喜帖抬眼笑看着她:“昭端郡主!远督侯!恭喜你!届时,我夫妇一定准时赴宴。”
“好,那我就先走了。”说着话,易无忧已站起身,“记得到时候,一定得来。”
语毕,转身,却在那一瞬,深深地望了夏侯沐一眼。四目相视,一眼万年,说不出的离愁,道不尽的别绪。“最后一眼了!”心里默默念着一声,易无忧毅然旋身而去,了断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