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不会伤害宝儿
他双手插进头发里，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像一个受了重创的孩子，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宝妹，你千万不要有事，你一定不要有事！不然，康哥哥害怕，自己会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你一定不要有事！
程子钰赶到医院时，康宏宇已经在手术室外面坐了三四个小时，始终保持那一种姿势。
“康哥。”程子钰轻轻地唤一声，担忧、害怕、心痛，全都包含在里面。
听到这声呼唤，康宏宇慢慢地抬起头。
只不过相隔四个小时，他英俊的脸上已经满是憔悴，连胡子都似乎一下子长了出来，整个人像失去了水分的植物，没有任何活力。
看向程子钰的目光，自责、心痛、懊恼、担忧、害怕……真是五味杂陈。
子钰第一次看到，一向自信的康宏宇变得如此不堪入目。
两个人的目光做了短暂的交接，然后，又一起看向了紧闭的手术室门。
一门之隔的手术室里，宝妹的生命交付给了手术台。虽然只有一门之隔，可是，他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担心着，心痛着，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任由宝妹一个人做着生与死最残酷的斗争。
宝妹，你一定不要有事！
紧闭的手术室门终于打开，穿白大褂的医生表情严肃地走出来。
“医生，宝妹怎么样了？”两个人几乎同时跑过去，异口同声地问。
“幸亏子弹没有打在致命的地方，不过，病人流血过多，身体又比较弱，所以，情况还不容乐观。如果明天她能够醒过来，就无大碍了！”医生始终表情严肃，凝重的表情让康宏宇和程子钰的心一直高悬着。
“现在可以去看她吗？”康宏宇只想尽快看到宝妹。
“你们可以到病房去看她，但是不要太吵。”医生嘱咐完这些，拖着略显疲惫的步子离开。
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不累才怪。
康宏宇和程子钰迫不及待冲到病房里去。
刚刚被护士安置好的宝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白色的被子更衬得她的脸雪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两个人都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走到病床前。
宝妹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只风干的蝴蝶，仿佛只要风轻轻一吹，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宝妹！”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康宏宇好不容易吐出来的两个字，已经不像他的声音。
宝妹，是代他受的伤啊！
俯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宝妹苍白的脸。那张脸，没有任何血色，没有丝毫温度，水一样冰凉。
一颗心，也跟着一起变得冰凉。
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深深的一吻。希望，可以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子钰在旁边看着，心里又痛，又酸。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多，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比让宝妹醒过来更重要呢？
而康宏宇，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只有宝妹一个人，根本无暇顾及程子钰的感受。他只要宝妹平安无事地醒过来！
轻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将宝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抚摸着，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都穿过这只手，传到宝妹身上去。
眼睛，始终专注地看着她，不时地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地吻上去。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一刻，仿佛她就是他今生最爱的恋人，这一刻，仿佛两个人就会这样一直相守下去！
这个动作，维护了很久，很久。久到，子钰不忍心再看下去，悄悄地退出去，再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只坐在外面的走廊上，静静地等。
不是不在乎，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守在宝妹身边的是自己！可是，他也知道，宝妹心里只有康宏宇，虽然不肯承认，但，这是事实。
或许，康哥守着宝妹，她会更早一点醒过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半夜，宝妹始终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在眼睛周围洒下阴郁的投影。
一切，安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康宏宇越来越感到害怕，终于忍不住找来医生，测体温，量血压，一番折腾后，医生长长地出一口气，说：“病人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病情恶化的迹象。”
“那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醒过来？”康宏宇是真的着急了，血红的双眼紧盯着医生，几乎可以将人一口吞下去。
“通常像这种情况，病人应该早就醒了。大概，病人的求生欲望并不是很强烈吧？”医生说了一个并不太确定的答案。
康宏宇如木雕一样傻在那里，宝妹，那么自信的宝妹，居然也会丧失求生的欲望吗？不！不可以！他的宝妹一定不能有事！
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让宝妹冰凉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嘴里喃喃低语：“宝妹，你一定要醒过来！这样一直睡下去，很无聊你知道吗？你不醒过来，康哥哥也会无聊啊，再没有人和我斗嘴，再没有人惹我生气，多没劲儿啊！宝妹，醒过来好不好？”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宝妹，你不是一直恨我，想要杀我吗？你不醒过来，怎么杀我啊？难道，你就让你的仇人这样逍遥法外吗？这不是你的性格！醒过来，给爸爸报仇！”想要说得强硬一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软弱无力，甚至，有一点哽咽。
可是那个苍白的人儿，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睡觉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的事情。仿佛，她真的很累，很累。
“宝妹，我知道，你爱康哥哥，爱得很辛苦。其实，康哥哥也爱你，只是，我没有你那么勇敢，我怕你会受伤害，也怕自己受伤害，所以，我一直逃避。可是，我真的不敢想象，没有你的世界，将是多么荒芜。不要笑康哥哥，康哥哥自己都觉得很荒唐，怎么会爱上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女孩呢？而且，我还一直把这个女孩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但是，爱情是世界上最不讲规则的事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点点爱上你的，不知道，你是怎么一寸寸俘获我的心的。我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可是宝妹，我又犯错了，和几年前的那场爱情一样，爱得那么认真，爱得那么深。宝妹，我真的很害怕受伤，爱情就像一颗毒药，吃了，便万劫不复。我害怕，害怕再一次的受伤，会让我连孤老终身的勇气都没有。宝妹，你不是一直希望康哥哥忘掉曾经的伤痛，快乐地生活吗？可是，你不醒过来，谁来帮康哥哥实现这一切呢？”康宏宇声音低而温柔，像春风在耳边轻轻地吹拂，说给宝妹听，也说给自己听。有些话，闷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心里会舒服很多。
“宝妹，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吗？从我救下你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们今生有缘吧？不然，为什么茫茫人海中，我们会相遇呢？我不是一个慈善家，可是看到你凄凉又纯净的眼睛，我就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我就是想把你当公主一样养，宠你惯你，随着你任性，由着你闯祸。你说，这样的康哥哥是不是很好？这样的康哥哥，你怎么舍得丢下呢？”说这些的时候，和宝妹之间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回国第一天提着箱子在家门口的争执，她强势地“偷吻”，她的每一个娇嗔，每一抹笑，甚至，她仇恨的眼神。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孩子深深地根植于他的心了呢？
“宝妹，以后，康哥哥再不惹你生气了，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康哥哥都会支持你，不论你多么刁蛮多么任性，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康宏宇把脸埋在床单上，眼泪悄悄地流下来。
什么时候，这个女孩子牢牢地占据了他整颗心？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不在自己身边，心就痛得快要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那只手轻轻地动了一下，那么轻微的动弹，他已经觉察了，抬起头，看见窗外的晨光射进来，光线洒在宝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像蝴蝶的翅膀。
“宝妹！”兴奋的声音，却又努力压抑着，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眼前的人吓飞了。
宝妹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皮沉了一夜，现在，似乎变得轻盈了。只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此时还有此空洞，没有太多的生气。
不过，这，已经让康宏宇欣喜若狂了。
宝妹醒了！她没事了！
“宝妹！”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在轻轻颤抖，然后，激动的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宝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康哥哥哭，像个小孩子一样，情不自禁地哭。
她看见，他的双眼已经熬得通红，胡子长了好长，面色憔悴，整个人，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看到这样的康哥哥，宝妹莫名其妙地觉得心疼。
“宝妹！宝妹醒了吗？”程子钰推门进来，一脸的喜色。
刚才，听到康哥兴奋的声音，他就猜测，一定是宝妹醒过来了！
这一夜，他是在外面的走廊里度过的，心急如焚，不时地到门口瞧一瞧，不时地用拳捶打墙壁，急得要抓狂。躺在病床上没有度过安全期的人儿，是他宠了十年爱了十年的宝贝啊！怎么可能不急呢？
看到子钰，宝妹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悄悄地侧过脸去。
子钰，看上去一点都不比康宏宇好到哪儿去。他这一夜如何度过，可想而知。
正因为知道，所以宝妹不忍。钰哥哥，把她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钰哥哥，她怎么舍得他受伤害？可是，她对他，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真的没有儿女私情啊！
对不起，钰哥哥，不理你，冷淡你，或许，是避免你受伤害的最好方法。宝妹真的很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
裴希儿是在第二天才得知，向康宏宇射出的那一枪，实际上，打在了宝妹的身上。
心中那个恨啊，恨不得把康宏宇煮熟了吃掉。这个人，居然卑鄙到用宝妹去做挡箭牌！
那天，看到康宏宇完好无缺地走在宝妹身后，她就不顾一切地开车过去，向他开了枪，之后，就逃之夭夭了。还喜滋滋地以为，自己的杀父仇人已经一命呜呼了呢。没想到，受伤的居然是……
虽然没有看清当时的情况，但是，希儿就是固执地认为，一定是康宏宇危难时刻拿宝妹做了人肉挡箭牌。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在心里确定某个人是坏蛋，那么，从三百六十个角度看，他都是坏蛋，而且坏得无可救药。
“这个康宏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恨得咬牙切齿，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好了，不要那么激动。其实这件事，你也有责任。”麦佐森并没有希儿那么焦躁，相反，平静得像是事不关己。
“喂，我从香港跑到澳门来，就是为了让你安慰两句吗？”裴希儿极度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那你说，想让我怎么样？”麦佐森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希儿。
“杀了康宏宇！是他害死爸爸的！”裴希儿情绪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杀死了爸爸？”麦佐森不急不恼。
“还需要证据吗？如果他是无辜的，干吗扣留宝儿？不就是做了坏事心虚，怕振龙帮的人找他麻烦吗？”裴希儿认定的理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希儿，有些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麦佐森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依我对康宏宇的了解，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是和爸爸有仇，也会用更加理智的方法来解决。也许，背后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希儿眼睛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总之，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麦佐森又强调一句。
“可是……为了给爸爸报仇，宁愿错杀一个，也不能放走一个！”裴希儿是典型的报仇心切。
“希儿！”麦佐森提高音量，以示警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你看到了，冲动的结果就是宝儿无辜受伤！”
“可是……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希儿声音渐渐低下去。
宝妹受伤，她真的恨死自己了，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万一宝妹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是要愧疚一辈子吗？
“麦哥哥，我们把宝儿接回来好不好？”宝儿在康宏宇那里一天，她就一天不得安心。
“宝儿在那里不是很好吗？就让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康宏宇拿宝儿做人质好了！”看了看希儿担忧的表情，又说，“你放心吧，他不会伤害宝儿，我保证！”
“你凭什么保证？你又不是他！”裴希儿一脸不高兴。
“希儿，相信我，只有在康宏宇那里，宝儿才是最安全的！”麦佐森向希儿走近几步，看着她一脸疑惑的表情，坚定地说，“还有，爸爸的仇，我一定会报！”
希儿站在那里，没有再反驳。虽然麦哥哥只是爸爸的干儿子，可是，是爸爸亲自栽培他，并让他坐上振龙帮第一把交椅，他们之间，早已是情同父子。麦哥哥对爸爸的爱，一点也不比自己少，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