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莫河梦到了母亲。
好像回到了谷里,师父和自己坐在巨石上,母亲在萤光霎闪的槐树下,梳理着黛青色长发,星空迢遥,水波粼粼。
母亲缓缓地回头,他却看到了海棠树下的那个少女,她向自己笑着,纯真而可爱。
但他转头却看到当年那个绑架他的男人!那人朝自己笑着、自己逃向少女可掉下了一个漆黑的洞!他惨叫着,陷入无尽的黑洞里……
他惊醒了,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马厩里的干草堆上。
“哟,醒了啊。”一个小厮来马厩倒牲畜饮的水,见莫河醒来,便打了个招呼。
“我怎么在这儿?”莫河跳起来,拍了拍身体。
“昨个儿一位小姐带你来的,我问她把你放哪,她就让我把你扔草堆上。”
“那她呢?”
“楼上第一间。”
莫河谢过,直奔上楼,推门而入,见唐夏夏躺在床上,桌子上放着“来世剑”。
他拿过剑,敲了敲床榻。
唐夏夏难得早起一回,不过是被人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地说:“谁啊……一大清早的……”
刚说完,她忽然一惊,张开双眼看到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你、你、你…”唐夏夏指着莫河、说话一下变成了口吃。她躺在床上,莫河手握着一卷长长的油布俯着身子望着她。
“抢剑…”莫河盯着唐夏夏,慢慢向她靠过去。
“啊!!!非礼啊!!!”唐夏夏大叫一声,卷紧被子往角落里退,挤在角落里跟小猫受惊似的。
“…我说你抢我的剑。”莫河暗暗擦汗。
“哦,原来……不对!我什么时候抢你的剑啦?”唐夏夏惊愕的表情变成了疑惑。
“这不是?”莫河举起油布包好的长条,缓缓揭了开来。
“这要不是你的剑,你就把它吃下去!”唐夏夏心里又气又笑,小嘴一撇,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不喜欢打赌,但我这次跟了。”莫河也不知怎么,也许是昨夜那梦一般的场景,他觉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很亲近。然后他默默拆开了油纸……
然后莫河现在还在啃着糖。
“怎么样?糖好吃吧?”骑在马上的唐夏夏笑嘻嘻地问,她又捏了捏下巴看怪胎似的看莫河:“不过你也有够奇葩,糖都没吃过。”
“我从小活在山谷里,所食不过果蔬草药,偶尔有些肉食,却没一样是甜的。”莫河掰了一小块糖,说完后放进嘴里。
“嗯?那你跟我倒有点像了。”唐夏夏昂起脑袋,“我也住在一个谷里,不过谷里什么都有,所以我小时候还能有糖吃,但吃多了蛀牙超级疼。后来发现以前觉得很大的地方也是小的。我就跑出来啰。”
“不会觉得烦吗?”莫河问。
“烦?是很烦啊,每天都是同样的生活你说无不无聊?不过最怕的就是过久了就习惯了,那种生活会磨掉你的棱角,让你平庸无为地麻木一生。”
莫河吸光口腔里最后一丝糖汁,嘴角还留着甜味,“我是说外面。”
“外面?怎么会烦?天下这么大,好玩的多了去,怎么玩得烦?”唐夏夏不以为然道。
“你我不同。我觉得外面太多烦心事。而我喜欢简单。”莫河道,唐夏夏皱着眉头不知想着什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叫唐夏夏。唐不是你吃的糖,夏不是吓人的吓,你可以叫我夏夏。你呢?”唐夏夏见无话可说,便自我介绍一番。
“莫河。”莫河简短到。
“你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莫河回头问。
“你还没把糖吃完呢。”唐夏夏指了指除吃掉的金鱼尾以外剩下的大块糖金鱼。
“我觉得我没一个月是吃不掉的。”莫河摇摇头,又包起了糖。
“诶,你不是说你的剑被偷了么?你的剑也是糖?”唐夏夏问了个无智商的问题。
“……剑是用油布包着的,昨夜被一个青衣女抢走的。”莫河解释道。他牵着马边走边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瞳孔微缩了一下。
他放下牵绳,退到马匹边,借用马身挡住自己。眼睛则悄悄瞥向那个方向。
“怎么了?”唐夏夏好奇地问,并向莫河瞥去的方向望。
“别说话,忽视我,骑着马一直走。”莫河语气凝重。
“哦、哦.”唐夏夏照做,小黄驴向前进,莫河躲在小黄驴一边,向对面望去。
对面便是石都最大的寺院—出缘寺。因为还有四天就要举办玄牝大会了,故谢绝了香客,封上了山门。
但别院小门处,有个飘逸的中年人走出,背后院门口有一位大和尚、一个小沙弥、一个女娃儿恭送他。
如果在常人看来,不过是某位贤者被欢送出寺。
可莫河认识这“贤者”。
那年,这个男人入谷寻自己母亲,在一阵咆哮与哭泣声后,他打晕了母亲,他抱走了自己,他与追上的师父打了起来,他害自己掉进那个奇异山洞—都是他,都是这个男人!
拳头被莫河握得紧紧,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这个男人是他最讨厌的人,他永远忘不了母亲被他击晕前所喊“河!跑!”。
莫河真得很想动手奇袭,可他突然发现人群的某处,走出一个阴阳面具人,那个面具人散发出某种强大的气息,让莫河忌惮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莫河的存在,面具人头转向这边。莫河赶忙低下头装成唐夏夏的小厮,这才令面具人移开目光。
面具人探身和飘逸中年人说了什么,中年人点点头,有条不紊地跨上停好的马车。
面具人又一次望向莫河这边,唐夏夏冲他瞪了瞪,面具人才别过头上车,马车绝尘而去。
“那是谁啊?”唐夏夏问莫河。
“仇人。”莫河说完,看向院门口,大和尚已经回去了,那个小沙弥和女娃娃却跪地磕头,方向朝着中年人。
莫河不经疑惑,只见小沙弥和女娃娃足足磕了百来个头,额头都磨破了。
“那人到底什么身份?还有那个面具人,感觉好熟悉啊。”莫河心里琢磨着个中关系,却被唐夏夏一句话打断。
“我靠!追到这里来了!我先闪了!”唐夏夏溜下马,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抓下一个包裹开溜。
“你帮我照顾好它!”唐夏夏拍了拍小黄驴,“我先躲几天,什么时候再见?”
“四月初一,这儿。”莫河道。
“好!”唐夏夏一溜烟跑了。心中连叫: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莫河牵着马,有点呆滞,他也不知为何要答应唐夏夏。
“难道喜欢上她了?”莫河摸摸脑袋,嘴角忽然上扬了一下。
他牵着小黄驴,与一个细长眼睛、看上去十分善良的青年擦肩而过,青年边上还有一个高大中年人。
青年人回头看了看莫河,心里疑惑道:怎么从他身上闻到了小师妹的味道?
“狴儿,怎么了?”高大中年人见青年人驻步,不由问道。
“没事,师父。”青年人打了个哈哈。
“嗯。这次玄牝大会高手如林,你年纪轻轻却已有名堂,难免有人会惦记上你,这段时间还是小心为妙。”中年人道。
“弟子定不辜负整个唐门的期望,夺得玄牝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