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历史大事记
11993700000058

第58章 第二次直奉战争(五)反直三角同盟

五、反直三角同盟

为了反对直系军阀“武力统一”中国,粤皖奉三派联合起来,组成同盟,时称“三角同盟”。实际上是孙中山、段祺瑞和张作霖合作反对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的三角同盟。这个同盟起步较早。

孙中山为什么要同军阀张作霖和段祺瑞合作呢?据老同盟会会员宁武的回忆,早在1919年秋,当时他35岁,孙中山就电召宁武赴上海,向他交代革命任务。孙中山说:“在国际上要联俄,学列宁的革命方法;在国内,五四运动正蓬勃发展,中国新青年起来了。这是中国革命的新血液、新生力量。我们要把握时机,取得政权,擒贼擒王。首先必须打倒北洋直系军阀。因此,我打算即回广东,重组政府,亲率大军北伐。另一方面,我们要分化北方军阀,利用直系与皖系的利害冲突,联络段祺瑞,特别是关外实力派张作霖,三方合作,声讨曹、吴。”

在这里,孙中山明确地阐述了同段祺瑞和张作霖合作的目的。那就是利用敌人的矛盾,分化瓦解,集中兵力,首先打倒最强大的直系军阀,然后再说其他。宁武认为这是孙中山的“一种策略”。孙中山向宁武交代任务:“你是东北人,派你回去做张作霖的工作。”可见,早在1919年秋,孙中山就已经开始实施同段祺瑞和张作霖合作的计划了。

同张作霖接近,必须有晋见之由。他们听说张作霖想要建设葫芦岛海港,就准备打华侨投资这张牌。1920年夏,张作霖正在天津参加巡阅使会议。宁武带着华侨资本家的信函急赴天津。几经周折,通过张景惠的介绍,先后同张作霖晤谈了两次。

第一次晤谈,宁武提到孙中山已经同段祺瑞相约合作,共同对付曹、吴。张作霖直率地说:“这件事我也知道。我是带兵的,老粗,不懂政治。不过,我很不明白:孙中山是开国元勋,著书立说,革命党怎么能跟这路人(指段)合到一块?”宁武笼统地回答道:“不论什么人,只要肯革命,孙先生是都可以合作的。”这次晤谈给聪明的张作霖一个暗示,面前的这个青年人可能另有使命。

因此,在宁武离津的前一天,张作霖又接见了他。据宁武猜测,可能张作霖同他的幕僚已经“计议过了”。张作霖“仅含糊地表示,他已经考虑过了,可以试试看”。不久,奉军总司令部秘书长宋文林来转达张作霖的话,派他的少将副官张亚东带问候信,同宁武一起去见孙中山。宁武很高兴。

孙中山高兴地接见了张亚东。先讲了些革命的道理,然后指出,“雨亭(张作霖的别号)在东北治理得很好。不过,外有日本帝制,处境是很艰难的;如果国家统一了,建立革命的中央政府,地方的事就好办了”。这次是孙中山和张作霖的初次联系,带有投石问路的试探性质。“中山先生自不便多谈,也没有什么具体表示,只写了封简单的回信,交张亚东返奉复命。”宁武回到天津,等待回音。

1920年秋,张作霖来北京,派宋文林到津,邀宁武去京会谈。见面地点是张作霖在北京的宅邸顺成王府。张作霖见面的头一句话:“孙先生看得起我,我很高兴!”流露出对开国元勋孙中山先生的景仰之情。这次见面,张作霖兴致勃勃,不遮不掩,谈兴甚浓。话匣子一打开,无话不谈,就对宁武很亲近地说:“你离家乡多年了吧,应该回去看看我张某人把家乡弄得怎样。有个你的同县,这小子一向跟我过不去,也是个革命党。我不记前仇,你也可以叫他回来。”宁武好奇地问是谁。张作霖笑呵呵地说:“同你一个姓——宁武。”这里必须交代一下,宁武在辛亥革命后已经化名为宁孟言。宁武很机警,他马上说是我的本家,人早已死了。在这个喜怒无常的军阀面前,宁武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他们的谈话还没有进入正题,报告曹锟来访,宁武只得回避。后来听说,曹锟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一进门就大喊道:“雨亭老弟,咱们兄弟不错嘛,为什么要和孙文勾结打三哥啊?”张作霖一惊,不知哪里出现了漏洞。但他机敏地极力否认,指天誓日地劝说曹锟不要听信外人的胡说八道。曹锟是有备而来的,马上拿出奉系杨庶堪、宋大章邮寄给宁武的两封信,信里牵涉到秘书长宋文林。物证确凿,使张作霖十分尴尬。但张作霖随机应变,看到信里只涉及宋文林,就把责任一古脑儿地都推到宋文林的身上。随即当着曹锟的面,给张景惠打电话,把他臭骂一顿,命令立即扣押宋文林。

演完这出戏后,把曹锟恭送出去。张作霖马上通知宋文林和宁武去见他。宁武听说曹锟来访的用意之后,见到张作霖,就立即说明我们往来的信件都是由日本邮局寄发的,从来没有出过差子。并告诉张作霖,我们知道北京宪兵司令秦华和曹锟他们有关系,常派人监视革命党,他和日本也有勾结。可能信是从日本邮局偷出来的。张作霖听了大怒:“******,做我的司令,跟别人干活,我要办这个小子。”最后,很认真地叮嘱他们,往后行事要严密点,免得惹出麻烦。又告诉宁武,北京这里有些不方便,让他去奉天再谈。他也马上要回奉天去了。宁武分析:“从张作霖的态度看来,曹锟这一闹一迫,虽把秘密揭穿,到帮了个忙,起了促成的作用。不然,还不知要费多少时日、口舌,才能正式提出合作问题呢!”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张作霖确实是想同孙中山合作的。

1921年2月,宁武来到沈阳。先见了杨宇霆和张学良,然后去见张作霖。这一次,张作霖明确表示:“现在国家成了个烂羊头。孙先生是开国元勋,谋国有办法,我想派人去向他请教一切。你可打电报先联络一下。”决定派旅长李少白同宁武一起南下晋见孙中山,并带去一本密电码。在桂林大本营,孙中山接见了李少白。通过晤谈,孙中山感到和张作霖合作可能性很大。让他们给张作霖带回一信,在信中提出了联合讨直的问题。

但是,在他们归奉途中,看到报纸报道说,张作霖密派代表到桂林,拥护孙中山为大总统的消息,感到十分吃惊。知道大事不好,这是有人造谣。果然,他们回到奉天后,张作霖见到李少白,破口大骂道:“谁派你******代表,我只叫你去送信,你胆敢说我拥护孙文做大总统!”李少白被骂得蒙头转向,不敢辩白。

第二天,经宁武冷静的分析剖白,指出这是安福系造的谣,目的是破坏粤奉合作。张作霖才恍然大悟,险些中了敌人的奸计。同时,宁武又转达了孙中山的一点意见:“革命党是不怕失败的,因此这回讨伐直系由我们先发动,奉天只要扯扯后腿就可以了。因为我们失败了,还可以再干。不要把雨公一生事业给毁了。”听了孙中山的一席感人肺腑的话,张作霖很是感动,态度立刻转变过来,毫不迟疑地决定:“我也派兵出关。”并要宁武密报孙中山。

1921年4月,国会非常会议集会于广州,选举孙中山为大总统。孙中山想尽快北伐,但前途多难,进展不顺,后陈炯明在广州叛变,孙中山脱险至沪。1922年4月,爆发了直奉第一次战争。奉军孤军作战,在北京的奉军张景惠的两个师不堪一击,很快缴械投降。孙中山没能助战。但张作霖并没有埋怨孙中山,他很理解孙中山的处境:“那边有个陈小子。这边有个张杂种,坏了事。胜败乃兵家常事,算不了什么。不过孙先生是文人,带兵是为难的。我不求他别的。只要他对国家大计多想办法,这帮家伙让我来用武力收拾他们!”

孙中山脱险到达上海后,张作霖找到宁武,很仗义地说:“宁孟言,我要在患难中交朋友。我不写信,信也难写,你就代表我去探望孙先生,请他到东北来住。”宁武到上海晋见了孙中山,转达了张作霖的邀请。孙中山婉言谢绝了。但提出,可否向张作霖商借一笔款子。张作霖听后,毫不犹豫地说:“患难中交朋友。好!我送孙先生10万元做他的生活费用。回粤平乱问题,请他派代表来详细面商,你去发电报。”此后,孙中山曾派汪精卫、叶恭绰、宁武、程潜、孙科等到奉天同张作霖商谈合作事宜。张作霖也派姜登选、韩麟春、杨大实等同孙中山见面会谈。人员来往,电函去回,十分密切。

1922年8月3日,东三省保安司令部参谋长杨雨霆致函国民党人张继称:“去今两载,彼此函电宗旨相同。”史学家吴相湘根据这条记载,证明早在1921年奉系同孙中山就有来往。其实,这是不确的。从以上当事人宁武的回忆,可知粤奉的交往最早可追溯到1920年夏季。

奉系与南方联系的中心人物是姜登选。姜登选,字超六,河北冀县人,1881年生。早岁留学日本。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五期工兵科毕业。1912年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教官。1913年朱庆澜任黑龙江将军时,他任参谋长。后来,朱庆澜任广东省长,他也同去。还跟朱庆澜一起到过四川和云南。因此,姜登选结交广泛,人缘甚好,特别是他同广东很熟。自然,奉系同孙中山的联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当时,奉系张作霖除通过宁武这条线和孙中山联系外,还派姜登选同广东联系。姜登选曾两次派人去见谭延闿,谭派人回访。然后,再以张作霖的名义,派韩麟春去广州正式拜会孙中山。孙中山先后两次派汪精卫到奉天拜见张作霖父子,商议讨吴大计。后来又派伍朝枢来奉天考察,进一步促成粤奉合作的实现。

汪精卫可以认为是孙中山的首席代表,他到奉天两次。汪精卫,名兆铭,号精卫,浙江山阴(今绍兴)人。1883年生。1905年加入中国同盟会,以后追随孙中山筹建革命组织。1910年,谋炸摄政王载沣,事泄被捕,判终身监禁。1911年,辛亥革命后被释出狱,继续从事革命活动。他到过日本、南洋和欧洲,是个闯荡世界的人物。

在辛亥革命前后,汪精卫的大名是显赫的。对他的到来,张作霖异常兴奋。随同他来的还有路孝忱,时任广东非常大总统府参军。张作霖说,汪精卫他是久仰了。他想隆重地招待他们一下,表示重视孙中山的代表,做给日本小鬼看看。决定张作霖和张学良父子亲自接待,并命杨宇霆、韩麟春、姜登选等人具体安排。奉方做了精心准备,以高规格的大型宴会欢迎汪精卫等人。

欢迎宴会是在帅府大厅举行的。高朋满座,贵客如云。场面宏大,盛况空前。张作霖身着大礼服,精神焕发地出现在宴会上。这一切,都给见过世面的汪精卫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看出了张作霖对孙中山的景仰之情,也体会到张作霖同孙中山合作的意愿是真诚的。

在奉期间,汪精卫同奉系张氏父子及杨雨霆、韩麟春、姜登选等人,多次会晤。汪精卫提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个是军事方案,提出由南方革命政府下令讨伐曹吴,从南方出兵北伐,用以牵制长江以南的曹吴军队。而奉军由东北进军关内,直捣北京。这样南北夹击,打倒曹吴。奉系完全同意南北夹击之议,但强调分头进行,意思是各自发动,彼此不必有统属关系。这一点取得了共识。

第二个是政治方案,即提出打垮曹吴后,如何召开国民会议,解决国家的统一和建设的问题。这个问题奉系方面根本没有考虑过,因此,张作霖父子只能含糊回答以后再说。这一问题是一个未解决的悬案。

在此期间,奉粤之间的联系是紧密的,函电往来频繁。仅在台湾出版的《国父全集》中发现的孙中山致张氏父子的函电,就达11封之多。凡是孙中山致张氏父子的信函,都是孙中山亲自撰写。我们看到的一封影印件,信封的正面上书“面致张总司令雨亭启孙缄”,正文用纸为大本营公用笺。文字是标准的孙中山楷行体书,布局讲究,行笔严谨,一丝不苟,雍容典雅。漏写的两个字也用小字谨慎地添在行侧。现将《致张作霖告讨贼军情并派叶恭绰前来面洽函》,抄录于后。这是孙中山派叶恭绰赴张作霖处,通报军情,感谢资助的面交信函。写在1923年11月25日。是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之前。全文如下:

雨亭总司令大鉴:自去年陈炯明听吴佩孚唆使叛乱于后方,致我北伐之师中道挫折,因而致奉天师旅亦不克扫荡燕云,擒斩****,良用为憾。失败而后,只身到沪,犹奋我赤手空拳与吴贼决斗。一年以来,屡蒙我公资助,得以收拾余烬,又闽回师;又得滇军赴义,川民逐吴,遂将****在西南之势力,陆续扑灭,而广州根本之地,得以复还,此皆公之大力所玉成也。惟自得广州之后,残破之余,元气一时难复,而财政之困,日以迫人,以致不能速于扫荡,竟使叛逆尚得负隅东江,为患至今。而吴佩孚、齐燮元近日济以大帮饷弹,逆贼乃得倾巢来犯,旬日以来,石龙不守,广州危机。本月十八、十九两日,我军为背城之战,幸将士用命,将敌人主力完全击破,广州得转危为安,从此广东内部平定可期,而北伐计划亦可从此施行矣。故特派叶誉虎前来领教一切,并详报各情,到时幸赐接洽为盼。并候

大安。孙文。民国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从以上信函可以看出几点:

其一,孙中山急需张作霖的资助。尤其是在北伐途中,突遇陈炯明叛乱,如果没有张作霖的大力资助,孙中山的后果不堪设想;

其二,张作霖对孙中山的资助是有力的。张作霖对孙中山在资金和武器上都给予了援助。曾一次给孙中山资助50万元,以后又资助几十万元。孙中山说的“此皆公之大力所玉成也”,不是客套话;

其三,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密切的。张作霖非常景仰、非常佩服孙中山,认为是开国元勋。张作霖可能有个英雄情结,对真正的英雄他是服膺的。孙中山有难,张作霖是能够拔刀相助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当然,张作霖为了打倒直系曹吴,也需要和孙中山合作。

至于段祺瑞和张作霖的合作,也是有缘由的。张作霖所带之兵原属袁世凯之三十六镇中的第二十七镇。虽然不是小站出身的北洋正统,但也属北洋一系。因此,段祺瑞和张作霖本来就是老关系。此外,他们都是亲日派。在对日关系上,他们早就是好搭档。1920年直皖战争后,奉系主张对皖系从宽处理,而且暗中同皖系建立了联系。所以,“皖派虽倒,而段氏本人仍能安居在北京府学胡同不动”。这是因为有张作霖这个保护伞。第一次直奉战争前,段祺瑞由京赴津。战后,他们之间的信使不绝于途,无时无刻不在计议如何反对曹吴。据亲历者回忆,张作霖给段祺瑞以很多资助,用来分化瓦解直系部队。

当时,属于皖系的浙江督军卢永祥处于直系军阀的包围之中,他自然愿意同孙中山和张作霖合作,共同对付直系军阀。1924年9月1日,卢永祥派其子卢小嘉赴奉天谒见张作霖,请张作霖接济款械,借给飞机,张作霖全都答应了。此时,曾召开了孙中山之子孙科、张作霖之子张学良和卢永祥之子卢小嘉三人会议,人称三公子会议。这就进一步加强了三角同盟。

孙科在他的《八十自述》一书里写到,他奉孙中山之命自上海乘船经大连至沈阳,拜访张作霖,是在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战争之前。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三公子会议召开。孙科回忆他对张作霖的印象:“张作霖个子不高,人也清秀,毫无绿林出身的样子。他当时每天都派车子来接我去他的办公室,共进早餐。早餐也总是那些小米高粱等熬成稀饭,很简单的。吃过以后,他的秘书长就带着一大堆公文进来。他听取秘书长的报告后,也马上用口头指示。秘书则一旁记录。因此,每天一百多宗公文,不到一个钟头都可处理完毕。显然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在他住所花园里有个拱门,门上刻了‘慎行’两个字。时许世英亦衔段祺瑞命南下迎中山先生北上。是年十二月四日,中山先生抵天津,晤见张作霖——据汪精卫报告:张见中山先生后告汪:‘我从前以为孙先生是个什么难说话的人,今日才知道他是一个温厚君子。’”张作霖给孙科留下了既俭朴又聪明的印象。

粤皖奉三派尽管各自的主张不同,但是他们在反对直系军阀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